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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说人情忠奸驳辩 演武艺英汉从权

忠良本是惜忠良,不比奸臣恶毒肠。

只为私仇忘正义,千秋难免臭名扬。

不表众百姓喜得打杀了胡伦公子,除去本地人心腹大患,却说狄青被包公逐出了衙门,不解其意,一路思量:包大人将我开释,难道吾父亲做官时与他是故交?但吾幼年时爹爹升到本籍山西省做总兵时,包爷初在朝做内官。今虽将我罪名脱摘,还不知二位弟兄怎么样了?狄青正在思想,只见衙役等押出两人,连忙上前问话:“二位贤弟出来了么?愚兄在此等候多时了。”二人说:“哥哥,你且回店中,等候我二人则甚?”狄青曰:“候你二人一同回去。”二人微笑曰:“小弟回去不成了。”狄青问曰:“不知包大人为何断你二人?”张忠曰:“包大人也没有什么审断,只传谕下来,将我二人收禁候定。”狄青曰:“你二人下监牢去么?如此我也同去了。”二人言:“大哥,你却痴了。你是无罪之人,如何进得狱中?”狄青曰:“贤弟那里话来!打死胡伦,原是我为凶手,包大人偏偏不究,教我如何得安?岂忍你二人下在监牢之中。我三人死生不离,方见桃园弟兄之义也。”张忠笑曰:“哥哥,你今日就欠聪明了。吾二人是包大人之命,不得不然耳。你是局外之人,况乎监狱这个所在,不是无罪之人可进得的。吾还有一事,哥哥附耳近些,方可说知。”当时张忠附耳细言:“这件事情,包公却有开释之意,小弟决无抵偿之罪。哥哥可放心回去,对周成行主说知,拿百拾两银子来使用便是了。”狄青闻言叹声曰:“屡闻包大人是铁面无私的清官,若得他开发你二人无大罪,我心方安。”一路谈谈说说,不觉到了监牢,狄青无奈,只得别去。回归店中,将情达知周成行主,吓得他吃惊不小,就将他等货物银子兑了一百两,交付狄青。次日到狱中探望二人,分发使用。少停回转店中,心头烦闷,盼望包爷释放二人。

再说胡坤府内之事。家丁被打回来,禀知:“包公审坏此事,将一个正犯狄青开放去,小人驳说得一声,登时拿下,打了二十大板,痛苦难言。”胡爷听了,怒曰:“可恼!包拯竟将正犯放走了,又毒打家人。如此可恶,包黑贼真不近人情了!”吩咐打道出衙,一路往孙兵部府中而来。

原来孙秀因庞洪入相,进女入宫为贵妃,他是国丈女婿,故由通政司升为司马,名声赫赫的大奸权。适胡坤是庞国丈的门生,故孙、胡二人十分厚交,成其莫逆弟兄。胡坤不去见包公,名正言顺,说秉公之论,反而鬼头鬼脑来见孙司马,显见他不是光明正大之人了。当日孙兵部闻报,吩咐大开中门,衣冠齐整的迎接。携手进至内堂,分宾主坐下。茶递毕,孙爷问曰:“不知胡老哥到来,有失远迎,望祈恕罪。”胡爷曰:“老贤弟,休得客套了。愚兄此来非为别故……”胡坤将此事一长一短说知,再说道:“孙贤弟,吾平日本与包拯不投机的,今又打我家丁,欺吾太甚,故特来与你相商。但狄青是个凶身正犯,他已放脱了。有烦老贤弟去见这包拯,要他拿回狄青,与张、李一同审作凶身,一同定罪,万事干休;如若放走了狄青,势不两立,必要奏闻圣上,究问他一个枉法贪赃之罪,管教把他头上乌纱帽除下。”孙兵部听了,大怒曰:“可恼!可恼!包黑贼实是欺人太甚!胡兄不必心焦,愚弟亦与包拯不合。但为此事,亦代你走一遭去见他;凭彼性子倔强固执,吾出来说话,谅包拯不得不依。”胡爷曰:“如此,感谢贤弟,有劳了!”孙秀当日吩咐备酒于书房,二人饮至红日西归,胡坤方才作别回衙。

次日,孙秀打道上马,一程来至包府,令人通报。包爷一想:孙秀从不来探望我的,此来甚是可疑。只得接进私衙内,双双见礼坐下。包爷曰:“不知孙大人光临,有何见谕?”孙秀冷笑曰:“包大人,难道你不晓得下官的来意么?”包爷曰:“全然不晓。”孙爷曰:“只为胡公子被张、李、狄三人打死,理当知县审究,却被包大人带转回衙来。”包公曰:“这件案情知县办得,难道下官倒管不得么?”孙秀曰:“管是管得的,但不该将个凶身正犯放走,是何道理?”包爷曰:“怎见小小少年狄青是凶身正犯?”孙秀曰:“这是狄青自招认的。”包爷曰:“此事孙大人亲自目击么?”孙秀曰:“虽非目告,难道胡府人算不得目击么?”包公曰:“如此,只算得传言,不足为信。倘国家大事,大人可以到来相商,如今不过是一桩误伤人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若要私说情面,休得多说。”

孙秀曰:“包大人,尔说的多是蛮话。”包爷冷笑曰:“下官原是蛮话,只要蛮话蛮得有理就是了。但这胡伦是自跌扑于楼下而死,据你的主见,要他三人偿他一命之意,尔岂不晓得家无二犯,罪不重科?比方前数日有许多人在此食酒,如是,这许多人俱要偿他的命了?为民父母,好善乐生,大人未必昧此。况且此案下官未曾发结,少不得还要复审再行定夺。”孙秀曰:“包大人,你一向正直无私,是至圣上十分看重于你,满朝文武人人敬你。岂知今日此桩人命案便存了私,弄得化为乌有。如今你私放了正犯,胡坤儿子被他打死,岂肯干休?倘被他奏闻圣上,你头上乌纱帽可戴得稳牢么?”包爷听罢,冷笑曰:“孙大人,下官这顶乌纱时刻由着不戴的,只有存着一点报国之心,并不计较个人利害也。”孙秀曰:“包大人,据你的主见,这狄青不是个凶犯,应该得释放的么?”包公曰:“何曾是凶犯?自然应该放脱的,少不得也要奏知圣上。这胡坤不奏知圣上,下官也要上本的。”孙秀曰:“大人,你奏他什么来?”包公曰:“只奏他纵子行凶,欺压贫民,人人受害的款头。”秀曰:“这有什么为据的?”包公冷笑曰:“你言没有凭据么?这胡伦害民恶款甚多,吾已查得明白,即现在万花楼所在之地,亦是赶逐去居民强占夺的。况且张、李、狄三人乃异乡孤客,这显见胡伦恃着官家势力,欺他寡不敌众,弱不胜强,那人不晓?岂有人少的反把人多的打死,实难相信。倘若奏知圣上,这胡坤先有治家不严之罪,纵子殃民,实乃知法犯法,比之庶民罪加一等。即大人来胡讲,私说情面,也有欺公之罪。”这几句话,说得孙秀无言可答,带怒曰:“包大人,你好斗气之人!拿别人的款头,捉别人的破绽,我同你一殿称臣,何苦尽结冤家?劝你世情看破些也罢。”包公大声言曰:“孙大人!这是别人来惹下官淘气的,非吾去觅人结冤也。奏知圣上,亦是公断。是是非非,总凭圣上公议。倘若吾错了,纵然罢职除官,吾包拯并不介意的。”

当时包公几句侃侃铁言,说得孙秀也觉心惊。想来这包黑子的骨硬性鲠,动不动捉人破绽,倘或被他奏知圣上,这胡坤实乃有罪的。悔恨此来反是失言了,此时倒觉收场不得。只得唤声:“包大人!小官不过闻得传信之言,说你将凶手放脱了;又想大人乃秉公无私的,如何肯枉法瞒公,一时难明,故特来问个详细。大人何必动怒?如此下官告辞了。”

当日孙兵部含怒作别,一路复来到胡府,将情告知:包拯强硬之言,反要上朝劾奏胡兄。胡坤听罢这番言语大怒,深恨包公。是晚,只得备酒相款。席间,孙秀讲起狄青,言他乃一介小民,且差人慢慢缉拿,访明下落,暗捉拿回处决他,有何难处。

再说黑面清官包公见孙秀去后,冷笑曰:“孙秀,你这奸党虽则借着丈人势力。只好去压制别人,若在我包拯跟前弄些乖巧,教你休想!也真扫刮得他来时热热,去时淡淡的。”又想:“胡伦身死,到底因张忠、李义而来,于律又不能将二人置于无罪。故吾将二人权禁于囹圄中,这胡坤也奈不得我何。”

再说狄青自别了张忠、李义之后,独自一个在店中寂寞不过,心中烦闷,不知包爷定他之罪轻重,一日盼望一日。当时来了周成,笑曰:“狄公子,有段美事与你商量。”狄青曰:“周兄,有何见教?”周成曰:“小弟有一故交好友,姓林名贵,前者一向当兵,而今升武员,为官两载。日中闲暇,来到谈叙,方才无意中谈及你的武艺精通。林老爷言,既是年少英雄,武艺高强,应该图个进身方是。我说只为无人提拔,故而埋没了英雄。林爷又说,待他看看你人品武艺如何。即依吾主见,公子有此全身武艺,如何不图个出身,强如在此天天无事的。若得林爷提拔,你就有好处了。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狄青想道:这句话却是说得有理。但想这林贵不过是个千总官儿,有什么希罕?有什么提拔得出来?但这周成一片好心,不好拒他美意。即时应诺,整顿衣巾,一路与周成来拜见林贵。

当日林老爷一见狄青身材不甚魁伟,生得面如傅粉,目秀神奇,虽非落魄低微之相,谅他没有什么力气,决然没有武艺的。看他只好做文官,为武职休望了。便问狄青:“你年多少?”狄青曰:“小人年已十六了。”林爷曰:“你是一年少文人,那得深通武艺?”狄青曰:“老爷,小人得师指教,略知一二。”周成说:“林兄长不要将他小觑,果然武艺高强,气力很大。”当日林爷那里肯信,便叫狄青:“既有武艺,须要面试演,可随吾来。”狄青应允。林爷即刻别过周成,带了狄青回到署中。开言:“狄青,你善用什么器械?”狄青曰:“不瞒老爷,小人不拘刀、枪、剑、戟、弓、矢、拳、棍,皆颇精熟”。林贵想来,你小小年纪,这般夸口,且试演尔一回便知分晓。即同到后厢宽敞地方,已有兵器齐备,就命狄青演武。

狄青暗想:可笑林贵,全无眼力,小视于吾。且将王禅师父的仙传武艺演来,只恐吓杀你这官儿的。当时免不得上前说道:“老爷,小人放肆了。”林爷曰:“你且演试来。”小英雄一提起枪,精神抖擞,舞来犹如蛟龙剪尾,狮子滚球,真乃枪法神奇,世所罕有。随营士卒见了,心寒惊讶。林爷更觉佩服,方信周成之言非谬。枪法已完,又取大刀演试,只见霞光闪闪,刀花飞转,不见人影,当时人人喝彩,个个称扬。林爷大悦。大刀舞完,剑、戟、弓、矢般般试演。实乃非人可及。林爷不胜赞叹,自道肉眼无能,错觑英雄小汉。便问及狄青:“你有此高强武艺,那人传授你的?”狄青言:“家传世习也。”林爷曰:“既家传,你父是何官职?”狄青曰:“父亲曾为总兵武职。”林爷曰:“原来世代将门之种,怪不得武艺般般迥异寻常。今吾收你在营中效用,倘得奇遇,何难武功显达惊人。恨吾官卑职小,今且屈你在此效力,入你一名步卒便了。”狄青曰:“多谢老爷提携。”狄青思算:欲托足于此,以图机会。此时只得羁身于此兵营矣。不然即做了这把千总官儿,亦不希罕的。是日周成店主心中喜悦,以为狄公子得进身地了。他亦是一片诚心诚意,故狄公子不好却他之意,权在林贵营中。不知如何图得机会进身,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