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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报恩寺得遇圣僧 磨盘山偶逢强盗

英雄奇遇有仙缘,指点无差妙道玄。

厚福有归方得渡,人谋岂胜道根原。

当日众三千军马,冒着风霜而走。张忠马上叹言:“苍天何不方便我们数天的!”李义曰:“二哥,果然有此大雪霜也。何不待我们到了边关,再飞雨雪,悉听风雨下到明年也何干。”次日,狄爷传知军士,各换上油衣油兜,并将油套套在车辆之上,盖好了。弟兄三人也用雨笼摺子,仍复催赶程途前进。雨雪仍不断加大,狄爷思算,路程期限不多,只得三四天,如若耽搁多一天,就违一天期限。虽有几封密书的倚靠,到底不违限期为妙。是以悉由天下雨雪,日则兼程赶趱,夜方屯扎。一连三天,已是霜雪加大,滑足难走。众军士叫苦悲嚎,颇有私言怨语。狄青对张忠、李义曰:“二位贤弟,今天雪霜比往常倍加,军士们声声叫苦,于心不忍。无可奈何,只得暂且停顿,待雨雪略小些再行前进便了。”张忠曰:“此地一片荒郊,四边受风霜雨打,在此屯扎,诸多不利,须要得个安固地头安顿才好。”狄爷曰:“二位贤弟略且停车,待吾往寻个好地段安扎也。”张、李允诺。李义道:“哥哥寻了地段,速回乃可。”狄青点首,即提金刀拍马而奔。一瞧四处,荒冈野岭,多是银霜。算来:今天已是十一天了,计到三关路途差不多尚有三百里。我原指望再两天到得三关,交卸了军衣,销了御旨,事已完毕。岂料连天雨雪纷飞,可怜军士叫苦悲嚎。朝来雪似烟翻片片,此时绿水盈衢。目击军兵劳苦,又因并日兼程,真苦恼也。只得安顿,把限期耽误了。想来耽误了限期,杨元帅军法虽然森严,自然看太后娘娘情面,并且还有几封书信暗佐,料得杨元帅决不加罪于吾也。

一路思量,觉已有二十里路程。西风迎面而来,隐隐闻钟声在耳边而过。当日狄青只道行走四五里之遥,这现月驹乃一匹龙马,已走了二十里。又跑走半刻,狄青看见一座寺院十分高大宽广,不觉满心大悦。说曰:“这个所在,正可停顿了。”想着,复加鞭如飞,迎着雨雪,但此龙驹既能翻腾波浪,何愁途中霜雪?奔至山门首,只见石狮东西对立,左种是松,右栽是柏。山寺门漆朱油红,直竖金字牌匾一个,上书“报恩寺”三大字。狄青跑进头门,下了龙驹。不觉内厢走出两个僧人,笑容欣欣,年方四十上下,拱揖曲背呼声:“狄贵人老爷,吾家师知今天驾到,故打发贫僧在此恭候。难得果然贵人到来,方见家师之言神准也。且请至里厢叙谈。”

当下一人牵马,一人引道,金刀狄青自己拿着——只为刀重,二人拿得艰辛。狄青想来:和尚之言觉得奇骇。素未晤交,先知吾名姓,真乃令人疑惑难猜。当下到了内厢,正中央立着一位老和尚,下阶相迎。但见他脸黑如乌金,僧袍皂帽草蒲履雪白,三绺长须,双目湛澄,胸挂一串珊瑚念球,手执龙头杖一根。身高九尺多,腰圆背厚,宛似天神上圣下凡的庄严。狄青见他来接迎,但见此老僧形容古怪,未会面先知姓名,必然是一位有德高僧,故不敢怠慢于他,先打了一躬。那和尚只两手略略一拱,言:“王亲大人何须拘礼。”狄青一想:本官深深打躬,这和尚只拱手而答,必然是个大有来头的和尚了。便开言询问老和尚法名、年纪。老僧曰:“大人请坐,待老僧上告一言。老僧法名圣觉。问年纪,自唐至今三百八十五了。”狄青闻言,骇异曰:“如此,一位活沸了。”和尚曰:“王亲大人,老僧的父亲乃唐朝尉迟恭,吾俗名宝林也。”狄青听了,言曰:“原来大唐天子驾下尉老将军的后裔。小将不知,多有失敬之罪了。”和尚曰:“王亲大人休得谦恭,贫僧失乎远迎,望祈恕怪。”狄爷曰:“那里敢当!但老师父既然唐朝大功臣之后,因何作了佛门弟子?”和尚曰:“王亲大人,尔也未知其详。只因大唐贞观天子跨海东征之日,老僧也随天子进征。岂料大海洋中波浪大作,险阻无涯,君臣将士个个惊惶。当日天子志诚祷告上天,若得波浪平息,回朝后,情愿身入佛门,潜修超圣。祷愿毕,果得浪波平静,方渡东洋。后来征服东辽,班师归国,我王不忘此愿,要去潜修佛道。王亲御戚、文武大臣,多言万岁乃天下之主,臣民所瞻依,岂得潜修佛教,效着愚民所为?我圣上言:君无食言,况祈许上天之语。”圣上不依众臣谏言。当时老僧志愿代圣上修行。我主大悦,即于此处敕赐建造报恩寺,是如此来头也。“狄青曰:原来有此缘由,足见老师父忠心为主,不愧万古流芳也。但今下官有请教于老师父。”和尚曰:大人所欲何为?“狄爷曰:下官只为奉旨解送军衣前往边关交卸,那知近数天雨雪纷飞,军兵苦楚。目睹伤心,又无地安营,故而特到此地,欲借宝山寺中安顿一、二天。若得雨雪一消,即行前进了。”和尚摇头曰:不须借扎此地了。尔们数千万征衣尽数失去,休思此处安顿也。“狄青变色曰:老师父,这是圣上钦命征衣,断不失得。”和尚曰:是失去了,还说失不得么?“狄青曰:倘失去征衣,下官性命就难保了。”和尚曰:大人这征衣于来时候还未失去,今乃失也,此乃定数。如今申时候了,尔且在此权宿一宵,贫僧有言奉告。征衣虽然失去,大人不必惊心,有失自然有归,从中因祸而得福。老僧断然不误尔的。狄青听了,心下惊疑:看观此僧,是个清高超越不群之辈。又言有失有归,因祸而得福,言吾不用心烦疑,留吾宿此,想必一番缘遇,也不免在此耽搁一天,明早再行罢。况天色将晚,雨雪难奔。但只虑张忠、李义两人在中途盼望的。当晚狄爷权宿寺中,与圣觉祖师叙话。

却说杨元帅自真宗天子时已奉旨镇守雄关,只因杨延昭弃世,朝中武将虽有几位王爷,但年已高迈,少年智勇者却稀。杨宗保年二十六、七,袭父职后,至仁宗帝即位,加封为定国王,敕赐龙凤剑,专主生杀之权。三关上将士专由升革,先斩后奏。他为帅多年,冰心铁面,军令森严,扬名当世。是日升帅堂,言曰:“本帅自先帝时,已奉旨镇守此关。只因父亲去世,袭依父职执掌兵符。此关一向平宁十余载,岂知近年数秋,西戎兵连年入寇,兴动干戈。内有权奸当道,外有敌兵犯境,怎能有日向化邦宁也?屈指光阴,守关二十六载。自西戎兴兵争战多年,本帅只有保守之力,奈无退敌之能。目下隆冬霜雪之天,帐下军兵数千万,专候军衣待用。前者连连有本回朝催取,不料此时候尚还未到。前月正解官有飞文到来,言在于仁安县驿中被妖怪将副解官摄去。本帅犹恐有弊端欺瞒,是以飞差查探,果有其事,已经走本进朝去了。但限期一月,今日已是十二天了,是二十八日期,因何征衣御标不见到来?狄青既为钦命臣,可知隆冬霜雪,兵丁苦寒,早该急赶程途到关,为何耽误限期?可怜数十万兵丁寒苦,实见惨伤。”

当中杨元帅公位在中央,左有文职范仲淹,官居礼部尚书;右坐武将杨青,年高七十八,仍是气烈昂昂。年少时已随杨延昭身经百战,两臂膊犹如铁铸之坚,曾经见二虎相争,被他力打而服,故有名“打虎将官”,封“无敌将军”;还有多少文官武将,多在帐外东西而列。当时范爷见元帅嗟叹,微笑道:“元帅不必心烦。圣上命狄青解送军衣,决不敢在途中延误。况今限期未到,何须过虑?”元帅曰:“范大人,如此天气阴寒,兵丁惨苦,倘或被他再耽迟三五天,可不寒坏了诸多军士也。”范爷曰:“元帅,这狄青既为朝廷御戚,岂不体念军兵寒苦?或于限内到关也未可知。”元帅曰:“范大人,狄青既然奉旨,限了军期,莫非仗着王亲势力,看得军士轻微,故意耽误日期也?”杨老将军冷笑道:“元帅,尔那里话来?如此连天雨雪,三十万征衣,车辆数百,途中好生费力,定然雨雪阻隔行程。如要征衣解至,除非雨止雪消。”元帅曰:“老将军,若待雪消衣到,众军兵已寒死了。”范爷曰:“元帅既不放心,何不差位将官往前途催钦差,意下如何?”元帅曰:“大人言之有理。”元帅正要开言,只见部中一将匆匆跑上帅堂,身长九尺,膀阔腰圆,面如锅底,豹头虎目。上前打拱呼道:“元帅,小将愿往领此差!”一声响振如雷。此人乃焦赞之孙名唤焦廷贵。元帅曰:“焦廷贵,本帅着尔往前途催赶征衣,限尔明日午刻回关交令,如违定斩不饶。”焦廷贵手执短刀,身乘骏马,带上干粮火料,离关飞马而去。

又说雄关之内,相离二百五十里有座磨盘山,山上有两名强盗,乃嫡亲手足,长名牛健,次名牛刚。弟兄都是英雄之汉,占据此山已有一十二年,喽罗兵约有万多,粮草也有三年。这两名强盗无非打劫为生,并不想成什么大事。故杨元帅道他蝇虫之类,不介怀于心,又因西北兵连年入寇不暇,故不征剿他。又有李继英自在庞府放走狄青,与庞兴、庞福据了天盖山为盗。只因庞兴二人心性不良,只得一月,继英见他残忍害民,不睦分伙而奔,路经磨盘山,又结交牛家兄弟。牛家兄弟二人向与孙云有事相通。是日乃十月十二清晨,孙通有书送来,二人看罢,牛健曰:“原来孙二老爷要害狄王亲,教吾劫他征衣。尔意劫是不劫?”牛刚曰:“哥哥,孙大老爷乃庞太师女婿,并且他二房中孙武前时向有关照,我们岂可逆他之意?况有金宝相送,有什么劫不得?”牛健曰:“劫是劫得,但这狄钦差与我并无仇怨,劫了征衣,害他性命,于心不忍。”牛刚笑曰:“哥哥,狄王亲若向日与我弟兄有相交,今日原难劫他的;今妙不过一向无交,正好行此事了。”牛健闻言只得回了来书,白银五两赏孙通而去。登时敲鼓传集众喽罗,吩咐毕,再请至三大王。

继英、牛家弟兄起位,三位告坐。牛健笑而言道:“李三弟,方才孙二老爷有书到来,只因孙大老爷与钦差狄青有仇,如今狄青奉旨押解征衣到三关,故孙二爷托着我们劫取征衣,让他难保性命。有劳三弟管守此山,我弟兄各带喽罗五千下山往劫掠他征衣。”继英听了,呆想一番,摇首言:“不可劫他征衣!这是朝廷之物,二位哥哥休得听孙云之言,莫贪此无义之财也罢。”牛刚曰:“三弟之言却象痴呆者,哥哥不可听他之言。”继英又言:“二位哥哥,那孙家乃是奸臣一党,奉承着奸臣,非为英雄大丈夫也,尔二位果要劫掠征衣,结义之情撒开便了。”牛健闻言,怒发于色,二目圆睁,喝声:“胡说!尔是异姓之人,如何做得我们之主!尔要交情撒开,决不留尔的。”继英想来:看他们如此,料想阻挡不住了。不免待吾先跑到军营,通个消息,待狄公子准备便了。这继英装着假怒,气昂昂顷刻分离,单身上马,提了双鞭,即匆匆而去。牛键弟兄也不相留,即时召集喽罗,兴兵下山。

又说继英到山入伙之时,只言知是天盖山的英雄,牛家兄弟不知他是庞府的家人,为私放走狄青出来的,若知此缘由,定然不对他说此事。当日继英冒着风寒雪雨,跑马如飞。岂知一来道途不熟识,二来性急,慌忙走差了路途,故不能去保守得征衣,有些尴尬,亦是定数之难移也。以致张忠、李义,并不知此缘由,不作得准备。

却说牛健弟兄留下一千喽罗守山寨,是日,各带五千喽罗,各执兵器,杀下山来。此日现阳光雪略消,但继英是迷失走差去路,以致牛健喽罗兵先杀到。牛氏弟兄在此山为寇一十二年,那个僻静地头不稔熟?料度从东京到此,必从此道经过,必在此处安扎,如今果然不出所料。张忠、李义上一日等候狄钦差择地安营,岂知去久不回,故二人只得商量,屯扎于荒郊之中,四面受抵风霜之地。一面安营,又是埋锅造饭。军士人人抵冒风雨私言;张、李弟兄言谈曰:“怪不得言征夫劳苦。今日亲身经历方知也。”不知强盗杀来,征衣劫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