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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被伤豪杰求医急 搭救英雄普济良

运退黄金多失色,时来顽石也生辉。

未逢机会英杰困,能屈能伸是丈夫。

慢说教场中操演军马,却言狄青被药棍打了二十,痛楚难当,由你是英雄好汉,强健之躯,也难忍如此疼痛。一程出了教场,连心胸里也隐痛起来。可怜狄青一路慢行迟步,思前想后:这孙兵部好生奇怪,吾与彼并无冤仇,为何将我如此欺凌?当时若无千岁王爷解救,必然一命呜呼了。咳!但想我狄青不过年方长成二八,指望得些功劳,出力于皇家,以耀先人武烈。岂知时命不齐,运多坎坷,受此欺凌。但想孙秀,你非为国求贤之辈,枉食朝廷厚禄,职司兵权之任。倘我狄青日后风云一助,不报此怨,誓不立于朝堂。但今疼得苦楚,如何行走?当下鲜血淋淋,不住滴流,犹如刀割一般。约摸走半里之遥,实欲走回周成店中,不想疼得挨走不动。行至一座庙堂,不晓是何神圣,只得挨踱进庙中,权且歇息,在丹墀上卧下,呼喘,叫痛连声。

约有一个时辰,来了一位本庙司祝老人。定睛一看,动问曰:“你是何人,睡卧于此?”青曰:“吾乃城守营林老爷名下兵役,因被孙兵部责打二十棍,两腿疼痛,难以行走,故于此处歇息片刻。”司祝曰:“这孙兵部可与你有什么仇怨,抑或误了公干事情?”狄青言:“非与彼有仇,亦不是误了公干。只一时犯了些小军规,被他打了二十军棍,痛苦难禁。”司祝曰:“久闻孙爷的军棍比别官的倍加厉害,军人被打的,后来医治不痊,死过数人,老拙所目击。你今着此棍棒,必须早日调治才好。”狄青曰:“不瞒尊者你,吾非本省人氏,初至京城,那里得知有甚高明国手?”司祝曰:“医士甚多,只不能调愈得此棒毒。只有相国寺内有位隐修和尚,他有妙药方,乃吾省开封一府,有名神效打扑被伤诸般中毒方药。但这和尚比众不同,他为人心性最清高,常闭户静养,只有官员里来交参。又有一说,他人既与官宦相交,心性定然骄傲,但他不然,生来一片慈善之心,倘得医治人痊效,富厚者定然酬谢金帛玩器;如遇贫困人,说得苦切求恳,即方便赠送方药,也常常有的。”当下狄青听了,说:“多承指教。”司祝言罢,进内去了。狄青思量:既有此去处,不免挨进去求见和尚调治便了。但我今身上未有资财,只得往去求恳他开个善心。调理好,张、李兄弟处,店中尚有些银子,借他些酬谢也使得。想罢起来,踱出庙去,一步挨着一步,逢人便问相国寺之行址。

行不远,果有古庙一座,闭着寺门。只得忍着疼痛,将门叩上几声。里面开门,来了一位小和尚,言曰:“尔这人因何叩门?到此何事?”狄青道:“小师父,吾狄青有急难,来求搭救。身当兵役,却被棍棒打伤,要求和尚大师父调治。”这小和尚听了,进内禀知。去半刻而回,言:“大和尚呼唤你进内相见。”当下狄青忍着痛,随着小和尚进至里厢。一连三进,内一座幽静书斋,一位和尚当中坐于交椅,年已有花甲,丰姿神圣,双目澄清,颜容绰约,开言曰:“尔这人来求药调疾的么?”狄青见问,即倒身下跪。将情一一达知。老和尚听他如此痛楚,便呼徒弟扶起。言曰:“你既受此棍伤,十分痛楚,何须倒跪尘埃,更是痛上加苦了。贫僧是出家人,救人为本,又念尔是山西远省孤零客,更何计较。我想这孙兵部乃庞太师的女婿,二人相济为恶,更有王钦若等五人,百姓称之朝中五鬼,亦是大奸大恶之臣。贫僧看你的痛苦直透内心,必然被他药棍打伤的。这奸臣制造成毒药棍,伤害人死的已多。”

言罢,引狄青至侧室,睡下禅床,将窗门紧闭。又细问狄公子一番,便言:“你今受孙贼毒害了。他用药棍打尔两腿,不出三天就腐烂,至七天之内,毒传五心,纵有名医妙药,也难救解的。”狄青一闻此言,心内一惊,口称:“大和尚,万望慈悲,搭救我异乡难人,感恩德如山也。”这隐修听了,笑道:“贫僧既入修戒之门,六畜微命尚且惜其所生,何况同生同类之人。你今受此重伤,吾若坐视不救,何用身入修行之域?”当时在架上取出一小葫芦,倒出两颗朱丹,一颗调化开教他先吃下,一颗汗后而服。回身又取出草药三束:一束是善能解毒,一束善能活血,一束善能止痛。就命小和尚一齐捣烂,用米醋化开,涂搽于两腿之上。当时狄青越觉痛得昏迷,大叫一声:“痛杀也!”足一伸一缩,登时昏晕,遍身冷汗滚流不住。此时小和尚也吓一惊。见他昏迷不醒,大和尚又唤徒弟:“快取油纸,将他被伤处封固,再取被一床,与他盖好身躯。这一颗丹丸,待他汗止后化开而服。”时天色已晚,小和尚送进斋膳。

又言教场孙兵部见天色已晚,吩咐暂止操演,明日再操。当日五位王爷一齐起驾,孙秀频频恭送。

再说林千总回归署内,心烦不乐,言:“狄青,你具此英雄伟略,何难上取功名。岂知你祸起壁上,几行字迹险些一命难逃。你今虽得汝南王救了,久闻这奸臣造成药棍一条,伤人不少,倘或被他用此棍打你,又是难逃一命也。但今未知你走在那方,痛苦怎样,使吾一心牵挂不安。也罢!且差人去查访他罢了。”

狄青虽遭药棍伤害,幸得隐修的妙药调治。当日内服丹丸,外敷山药,毒气尽消。一连过了五六天,其腐烂处已皮光肉实,走动如常。又按:这隐修和尚,实乃济世善良之辈,调愈了狄公子,尚怜他行走未能如常,且冒不得风。既无财帛相谢,反将公子款留,飧膳之费乃是他的。看来真乃救急扶危为心,不以资财为重之辈。在出家人中如是存心,亦不可多得。狄青在寺中医治数天,又调服了几次丹药,棒伤痊愈。思想:这和尚如此救济,得他调理痊愈,吾赤手到来,飧膳所供,乃是他的,今日无物酬谢于他,不免将身上血结玉鸳鸯相送与他便了。但又思想:吾七岁时母亲对吾言,此物乃三代之传家宝,外邦进贡一对与朝廷,圣上赐与曾祖。乃雌雄一双,一只雌的祖母已交付姑娘,一只雄的与吾母亲收藏。后交于我佩戴,于身边已有九载,一见鸳鸯如见生身母一般。今日无可奈何,只得将此宝送与老和尚罢!

主意已定,向腰间解下绣囊,取出玉鸳鸯,但见闪闪霞光从口中吐出。言:宝物啊!你出产在番邦,曾祖叨先皇惠赐,伴吾佩服多年,今日不想要分离了。但今见此鸳鸯,不觉想起吾的姑姑。幼年时,母亲常说,父亲有一同胞妹子,似玉如花之美,先帝已选上朝中。父亲身为本省总兵,选秀女时难以隐瞒,故将姑娘填册上名。送进宫中,后来得听凶信,已归黄泉,可怜尸柩还在京城,想来也觉令人心酸。想我姑姑,虽则身死,未知雌的鸳鸯存于何处?想来此对鸳鸯好比夫妇一般,前日成双成对,岂料今朝又归别人。

正自想念之际,只见小和尚含笑到来,言称:“官人,你今患症愈痊了。”狄青曰:“多感你师大恩。”小和尚曰:“你手中弄的什么东西?”狄青曰:乃血结宝鸳鸯也。只因思量大和尚活命之恩,怎奈吾并无财物相谢,故将此宝送他,聊表心意。有劳引见。“小和尚微笑曰:难得你有此良敬之心,去罢。”当下狄青随着小和尚来至静房,拜见隐修,言曰:有蒙活命深恩。“言未了,跪拜于地下。大和尚笑曰:些小搭救之情,何足言谢。”当下隐修起位,扶挽小英雄。狄青递上宝鸳鸯,隐修一见此宝,连忙问其缘由。狄青将情历说明,言:深沾活命洪恩,无以报答,只有随身小物,聊表寸心,伏望勿嫌微薄。请收下,小子心下略安。隐修听了,微笑曰:吾既入戒门,必以方便救济他人为本,那个要尔酬谢的?况且此物是尔传家之宝,老僧断不敢领情。狄青当时恳切诉说一番,隐修只得收下。

是日,狄青想身体已如常痊愈了,即要拜辞出寺。隐修曰:“你患伤虽痊,还未可粗动,且从缓,多歇息两三天乃可。”狄青曰:“还动不得么?”隐修曰:“这是孙贼用毒药汁浸淫棒棍伤,他一心要绝你性命,非用药快速,不出十天之内,毒气传于六腑,则难救矣。今幸安痊,到底两腿尚弱,且再耐静数天,服些丹丸,永无后日之患。”狄青听罢,应诺依命。隐修又吩咐徒弟引他回到禅床安息。再说,隐修平生所爱者,古董玩器之物。如今狄公子做人情,相送得知己,故他满心喜欢,拿起玉鸳鸯,看弄一番,笑道:“果好一桩宝物也。我想狄青有此奇宝,必非平常人家之子,老僧要问过清楚,才得放心。”当日就将此鸳鸯放装入香囊里,还有霞光闪射于外。隐修言:“此物虽是桩宝贝,但他己家传数代,我怎好领取的?且待他回时吾自有主意。”

又过了三天,乃八月初十,隐修正在禅房闲坐。忽小和尚报说静山王爷到来。原来静山王呼延千岁与这隐修和尚时常来往,其是厚交。此一天呼千岁骑马,八名家丁跟随来到相国寺门首。隐修忙出迎接,让至静堂。参礼毕,递奉过茗茶。隐修请过千岁金安,王爷也说:“和尚这几天可有兴么?”隐修曰:“贫僧不晤千岁尊颜十余天,觉得太寂寞。”王爷言:“和尚既然寂寞,何不讨个娘子来陪伴的?”隐修曰:“阿弥陀佛,如此则罪过良深了。”王爷微笑曰:“本藩原与你取笑。”隐修点头不语。王爷言:“吾倒忘记了。”隐修曰:“千岁忘记什么?”王爷言:“本藩有丹青一幅,想送与你,不想这次忘怀了,当真记性平常也。”隐修言:“千岁爷为国分忧,记大不记小。贫僧改日到府领赐便了。”王爷四边一看,只见禅榻清静,迥无尘埃,幽雅之极,不觉嗟声曰:“你修行无忧无虑,好比一活神仙。我等为官,纷繁于政务,实不如你自得逍遥。”隐修曰:“承千岁谬赞。念贫僧在此,无非靠着十方田土供奉三尊圣佛,闲来数卷经书消遣。多蒙王爷抬举,贫衲得借有光。”王爷笑曰:“可我说你这光头却会说话。今日本藩不往看操,且取棋来与你下几局罢。”隐修取出香囊,由内拿出棋子。王爷偶然看见袋中有一只玉鸳鸯,霞光四射,带笑把头一摇,言:“你这和尚果是个雅客。这玉鸳鸯是件很有趣的东西,但非民间所有之物,那一位老爷送你的?”隐修微笑曰:“千岁爷,实乃民间之物,只可惜雌雄不得成双。”王爷曰:“是了!倘得雌的,配成一对,就价值连城了,可以上进得朝廷的。不知你花多少银子买下得来。”隐修笑曰:“不用银子的。只因贫僧医痊一人,他送吾作谢礼的。”王爷曰:“你这光头,倒也得此便宜奇货。”当时王爷放下这玉鸳鸯,隐修已将棋子排开,摆下对坐交椅。即桌面上是棋盘,棋子是象牙造成。不知二人下棋之后。狄公子如何拜别老和尚,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