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往下一看,它娘的,老高了,大鲁把底下的矮木丛砸了个大窟窿。正往那人的方向快速行动。
草,云门在心里暗骂,跟着翻了下去。
大鲁的速度很快,他所过之处,草木无不被踏平。云门跟在后面,倒是跑得很轻松。
那人的东西应该很重,走得比想象中更慢,离他还有不到五米,大鲁突然停下,转身把云门往下按住,示意他蹲下。接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俺怎么觉得这人背影看着有点像鸽子。”
云门仔细一瞅,身高是挺像,但是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白鸽身上有种气场,在人群中甚是明显,很容易辨别,而这人,完全没有。
猫腰前进了两米,大鲁对云门使了个眼色,做了个go的手势,随着手指落下,两人唰地一下,冲了出去,挡在那人面前。
那人哇啦一声,立马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拼命护住脸,结结巴巴地叽里哇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咋的,云门愣是一句话没听懂。
他看了看大鲁,大鲁挠着头,低声对他道,“遮什么脸呐,这反派和俺想象得不一样诶。”
云门心想,老天爷在往人间泼洒智慧的时候,大鲁肯定打了把伞。
“也许人家觉得你长得不忍直视。”
“诶,小兄弟,俺们不是雷子,你别紧张,俺看你包包重得很,哥们儿帮你搬搬。”
那人还是捂着脸,声音发颤,说“里,里,里面不是人,不信,你,你,你们打开看看。”
这人的智商估计是和大鲁打了一把双人伞,此地无银也是够了,云门忍不住想笑。对大鲁使了个眼色:打开看看。
用手机打起光,往袋子里照去,两人互望一眼,说不出话来——虽然不是人的尸体,却是一袋子的幼狗尸体,大小不一,层层叠叠,臭味铺面。
云门不忍再看多一眼,皱着眉合上了编织袋。
“说吧,怎么回事,这么多狗,偷的吧?”云门蹲下来,低着头问。
“快说,哪儿来的,不说俺们把你交给雷子,你也没好果子吃。”大鲁揪着他,扯掉他的兜帽。
那人还是用手捂住右脸。
“手放下来。”云门的语气不容反抗。
那人迟疑着,大鲁上前一掰,那人显然吃痛,手一下就松开了。
夜里看不清细节,但面前的脸,乍一看,还是令云门倒吸一口冷气。
他有半边花脸。
脸上有两块黑色的胎记(云门猜的。)在不规则的胎记中间,长着一整块红斑。
看到云门盯着自己,花面人迅速将兜帽扣上。叹了口气,说了这些狗的来源。
叙述过程及其缓慢,云门发现他并不是因为紧张说不清楚话,花面人本身就是个结巴。如果按他的原话来说,那能把人急得吐出一口老血。
简而述之,事情是这样的。
花面人是个打工仔,他老板的店是全市最大规模的连锁狗店,医疗,用品,美容,活体全部都做。走狗货,基本属于外行,以往进的狗,都是从别人家里抱的,品种不一定,经常断,卖价也很高,也有人经常嫌贵,出货量并不大。
这段时间,突然有了变化。他的老板从一个人手里进了很多的狗,听说价格极低,但是成活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五十。不过利润相当高。高到卖一只赚十倍甚至几十倍。
狗生病是常事,以前这老板只要狗一出事,就火冒三丈,不过这次,倒是奇怪,老板并不在意,只要他们尽量推销。狗不能存放超过一个星期。
超过一个星期,病的病,死的死。
死了的,老板吩咐,直接丢入江里。
听到这里,云门和大鲁互看一眼,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找到了卖秧苗子的盘口了。
“这么多狗,怎么就你一人来弄?不是说丢江里吗?你咋带个锄头?”大鲁问。
花面人叹了口气,无奈道“就这么甩,甩河里,多惨,不如,埋了,我们那,人手,也不够。”
云门注意到,他为了不结巴,刻意把每个词结分成不超过三个字。
人呐,各有各的不容易。
云门站起身来,拍了拍灰,道:“今儿个你碰到我们俩,也算是个缘份,这个坑,我们帮你挖。”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你得给我们推荐推荐,我们也算是同行,正找活儿干呢。”
花面人一听,连声道谢,就差没跪下了。
大鲁接过锄头,偷偷对云门嘀咕:“这小子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再怎么人手不够,现在是下班的点儿,同事朋友都可以来帮忙,只能说这花脸小子人缘不好,说得好听可能是淳良,说得不好听,估摸着就是不会来事儿。”
这现代的江滩,已经没有多少泥沙,挖了只能挖出不到半米的浅坑,再往下,就是清一色的青石砖。
他们一连挖了八九个坑,才埋了一大半的狗尸。
云门觉得自己已经是在飘了。被蚊子抬着飘。
“还是水葬吧,它们不水葬,俺会成为陪葬。”大鲁也被蚊子咬得满腿包。
这死了的东西,比活着的时候沉许多,云门脑海里出现以往电影里的凶杀案,凶手一个人拖着尸体去埋——绝对它娘的扯淡!完全不科学!
他们往袋子里装入很多的石头。挤掉空气,用力往江中间一丢,巨大的响声下,他们看着那一大团尸体,缓缓沉入江里。
大鲁在嘴里念叨:“狗娃子乖乖,俺们尽力了,要怪就怪那些不把你们当活物的人啊!善哉善哉!”
下辈子哟,当人吧,自己左右自己的命吧,云门暗想。
走得时候,他回头看了看江里,江面上毫无波澜,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心说,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