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都快要过春节了,爷爷让我再去做一单。这个单子很有必要,以前他欠业主一个人情,这次算是要把人情还回去。
单子呢,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这户人家的小孩似乎在外面玩的时候受到了什么惊吓,把魂儿丢了。
有人会问了,丢魂儿会有什么现象呢?我这里跟大家说一说。
小孩丢魂和大人丢魂不一样。小孩的精魄没有完成聚拢,极容易弄丢。弄丢之后呢,最常见的表现就是会胡乱的吵闹哭泣,怎么哄都哄不好。而大人丢了魂呢,则给人的感觉就是浑浑噩噩迷迷糊糊,跟个痴呆一样。
怎么判断是不是把魂丢了?其实很简单,没有其他取巧的办法,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正常人的眼睛里面都是水汪汪的,带着一丝灵性,仔细看还有光芒在闪动,而丢了魂的人眼睛,里面很空洞很无神,两者的区别相当大。
我跟着哨头去了那户人家。人家姓刘,爷爷奶奶一大家子全都在。小夫妻才二十出头(我们地方是乡下,结婚都比较早,像我这样二十多岁还没结婚的,都叫异端,回去被抓住了得枪毙……),丢魂的小男孩叫刘星宇,小名三伢儿,两岁多不足三岁的样子。
我去的时候,这小家伙已经躺床上哭了三天了。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三天前的傍晚,他和几个小朋友在自家屋前的菜园里拔萝卜玩,菜园子旁边有条小河,大约十五六米宽,冬天里面水不多,河床都露出了一截。几个小家伙玩着玩着就跑到河堤上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星宇脚一滑,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滚。本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掉也只是掉在边上早就晒干的河床上而已。刘星宇一滚下去,立马自个就爬起来了,还乐呵呵的对着岸上的小朋友们傻笑,但一转眼,这小家伙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扭头就往河心里走。河心里水虽然也不多,但是河泥不知道淤积了多少年,他这样个小个子,能从脚淹到头。
幸而他奶奶刚喂完猪,一见小孩子都挤在河堤上朝下面大喊,心里知道坏了,连忙跑过去一看,刘星宇摇摇晃晃的还在往前走,淤泥都淹到他小腿肚子了。他奶奶吓得魂飞魄散,二话没说将他拖上来。本来不听话跑河里玩,还弄脏了过年买的新衣裳,这一顿打是免不了了,结果两巴掌打在屁股上,这小家伙硬是憋着没出声。等到第三巴掌扬起时候,这才一声尖叫,叫声极为凄厉,差点没把他奶奶吓出心脏病。叫完了这一声他就开始哭,不停地哭,嗓子都哭哑还停不下来。
我听完心里觉得一紧,如果这小家伙只是把魂丢了还好说,找回来就是了。关键是他是丢在河里的,水属阴,跟灵魂有着天生的亲和感,要是他躲着不出来怎么办?常言道“欺山莫欺水”,水里的世界谁也说不清楚,天知道下面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有脏东西捣乱,顺带把小家伙的灵魂抓住了,那可就不太妙了。
我来不及喝口水,连忙布置了一番。
我先烧了一道符,将灰烬放入刚打上来的井水中,用食指一边搅拌一边念咒,念完了强行灌到小家伙嘴里,也不管他到底喝下去多少。同时把大门全都敞开,不过窗户却要锁死。窗户下都系了一条红色的布袋,防止脏东西进来。我向他们讨了一件小家伙的旧衣服,拿着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最后走到后墙边,对着墙角拜了三拜。通常在我们那里,后墙壁上都摆着祖宗的排位或者神灵的塑像,有安宅辟邪的意义。我这样一拜,也相当于给家里的神仙们打了个招呼,请他们多多帮忙,至于效果怎么样……有些事情做了总比不做好。
做完了这一切,时间也不早了,七点多钟,外面几乎全都黑下来了。
我叫上孩子的妈妈,跟着我一起去河堤上。为什么叫小孩的妈妈呢?一来是因为孩子和妈妈很亲近,毕竟怀胎十月,再加上后来的分娩之苦,这种天生的血脉之情是其他人比不上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孩子一出生就欠妈妈一份感情。二来女人在阴阳学说里属阴,和灵魂也更容易接近,所以小孩丢失的魂魄不会排斥她。
我让他妈妈扛着一根笤帚,笤帚上挂了小孩的旧衣裳随意的站在河堤上,面朝家的方向精神要放松,就像平时小孩还在一样。我就在旁边烧纸,烧了三刀黄纸之后对着四方各一拜,拜完再烧三刀,最后烧完了还要再敬三炷香,一边敬一边念咒。
那咒语我也不说了,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惯,区别很多,不一定要以我的为准。
念完了我就带着他妈妈往回走,我在前面开道,他妈妈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这时候有一点需要特别的注意,就是一路上不能遇到猫狗蛇鼠之类的东西,一旦遇上了,小孩的魂魄肯定会被吓走,甚至还可能会被这些畜生吸掉,那就再回不来了。农村里这些东西太多太多,所以千万千万要注意。而且走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能回头,因为活人鼻嘴里呼出的生气对于灵魂来说就像罡风一样,会把他们吹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一路走到家门口,我进屋就躲到了门后面,他妈妈不停,一直走到卧室,奶奶将旧衣服从笤帚上取下来,立刻盖到小孩的身上,然后把床帘子放下。
我在门口大喊“哎,三伢子回来没有啊?”
“回来了回来了!”他妈妈守在床头大声回答。
“回来没有啊?”我又喊。
“回来了回来了!”爷爷奶奶也高声的帮腔,“我们家三伢子回来了!”
我一听,轻轻的把大门关上,门后面特意加了一根大栓。门栓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比较陌生了,连“铁将军”也很少见,其实这门栓的作用非常大,后来我在四川做业务时候就幸亏有它,这是后面的事情了。
一群人守在小家伙的床前,都眼巴巴的看着我,我也很想知道结果怎么样,但还得在等一等,有些事情急不得。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我一听门外似乎响起了一声狗叫,于是伸手将床帘撩起。小家伙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匀称,看来是睡着了。我又伸出两根指头贴在他的手弯探了探,一切都很正常。
成了,我总算松了口气。
“明天再宰一只公鸡,鸡血涂在大门的下沿,窗户下也可以撒一点”我回头道“家里上上下下都用鸡毛掸子清理一遍就好了”
几人一听连连点头,对我是千恩万谢,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