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鴂,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吗?”膺离,不,应该说占用膺离身份的那抹灵魂发问道。
“不用猜,他会告诉我的。”山鴂冷哼了一声,并不加以理会他。
“我放入了另一个灵魂进去,当我需要知道相关的情报时,他就会以自己的身份与我交流。”阡陌得意的说道:“而真正的膺离却并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窥探墨宫的秘密?”山鴂冷眼打量着现在的膺离,想从他的眼睛看入他的灵魂深处去。
“江湖中人不也个个想知道墨宫之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吗?”阡陌摇摇头,暗示他这个问题问得很蠢。
“但是会将一个人的灵魂放入另一个人的身体内的却只有你才能做得到。”山鴂有些不耐烦了,“你说的故人就是膺离吗?他现在能算是我的故人么?”
“怎么不算?”阡陌转过身去,“还是你自己告诉他你是谁吧。”
“山鴂,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吗?”膺离挑衅的看着他,“真的想不起那个被你吞食下肚的人了吗?想不起淡冉的丈夫了吗?”
“你……”山鴂再度跳了起来,这一回他所受到的不仅仅是惊吓了,而是完完全全的被吓傻了。“你、你……不可能,这不可不能!”
“以为我被你消化干净了吗?”膺离的眼光变得凶狠。“知道我在般若炼狱受到的苦是怎么样的吗?只怕连你也不曾去过。”
“谁放你出来的?是——谁?”山鴂简直要晕过去了,聂枫——那个狠心的将淡冉推下心崖的薄情郎竟不在般若炼狱而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作恶的灵魂;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怨忿不堪的邪灵。想得到他的怨灵你以为地藏王无法做到么?”阡陌冷笑道,“地府三界相争已是由来以久,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分出个胜负就是因为三界之王各凭千秋。山鴂,到了我的地盘,你还打算着你那个如意小算盘么?”
“你知道了?”山鴂不算太意外,眼前的阡陌只怕已不是寻常凡人,他山鴂现在能不能自保已经不是定数了。
“不错,还能想到如柯自保,看来,韦不凡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也用不着了。”阡陌眼光深遂的看着山鴂。
“你会……读心术?”山鴂胸口一紧,这项认识令他有些惶然。害怕不是来自于自身的安危,而是——随后会到的聂隽远和喜儿。
犹其是喜儿……
“膺离,这下子,你有足够的能力与聂隽远抗衡了。”阡陌读透了山鴂的心思,转而向膺离说道。
“他不是聂枫么?你怎么又说他是膺离?”山鴂有些糊涂了。
“将一个人的灵魂种入另一个人的身体内,原就是有违天规。我原本想着最坏的打算也是他们二人的灵魂从此就飞灰烟灭,却不料……”阡陌若有所指的笑笑,“他们的灵魂竟在膺离濒死前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可想而知,膺离有多么舍不得死,而舍不得的,就是喜儿。”
“你的意思是……”山鴂不敢置信的看向膺离。
“现在的他既是膺离,亦是聂枫。”阡陌看向上方,“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了,山鴂,这不是你能阻止的。三界大战必然一触即发,但是喜儿,未必需要你们的保护。”
“你知道?”山鴂疑狐的看着他。
“知道,而且远比你多。”阡陌眼波流动,看向了殿门之外。“她……终于来了。”
“谁来了?”山鴂转向殿门,眼睛却越瞪越圆。
喜儿的发髻全部散开,神情却安祥的不像是她。更加奇异的是,当她慢慢步入圣殿的时候,仿佛步生莲花般的将灰暗阴森的圣殿变得温暖与光明起来。
“恭候九尾狐王大驾光临。”阡陌虔诚的向喜儿俯身。
“喜、喜儿?”山鴂听到阡陌的话,刹时间身形动弹不得。喜儿是九尾狐王的身份一直没有被证实,但……为何阡陌此番的说话,却丝毫没有令喜儿感到意外呢?
“你是地藏王的人?”喜儿眯起眼睛。
“是的,属下已经在这里等候您多年了。”阡陌语气恭顺的答道。
“喜儿?你……聂隽远呢?”山鴂急急的问道,喜儿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难道……
“他不会再来了。”喜儿脸色未变的说道。
“喜儿——”膺离深情的唤道。
“膺离——”喜儿转向看着他,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柔情。
膺离——
“膺离,我想假如喜儿死了的话,你也不会独活吧?”
“是,黄泉路上,我不会让她孤单一个人上路的。”
“果然是痴心一片。为何你就能不求回报的付出呢?没有回报,你的付出又有何意义?”
“爱,不仅仅是占有。只要你所爱之人是开心的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需要强求呢?”
“哪怕为她而死吗?”
“是,我愿为她而死——”
这是膺离与墨羽的对话,她在昏死过去的时候曾听过,她听得到的——正如她在数千年前睡梦中听到纣王对女娲的起誓之言一般。
膺离——
你究竟是谁的转世?
阡陌含笑的看着众人的表情,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隐在面具后不为人所知。命运终于启动了,当狐狸王的记忆回来的时候,所有相关人的命运才是真正的开始。
“你是谁?”喜儿看向阡陌,他很陌生也很熟悉。
“因你而生的人。”阡陌俯了俯身,伸手摘掉了自己的面具。
“你……”山鴂真的想晕倒,这张脸,明明是阡墨的脸,不是吗?
“阡墨?”喜儿的神色一紧,脑海中有什么在苏醒。
“我是阡陌,不是他。”阡陌淡淡的笑着,“狐王,我是因运而生。因为今世您的现世,我才会出现。”
“阡陌?阡墨——”喜儿闭上眼,内心有股痛苦的感觉在泛滥。
“喜儿,你怎么了?”山鴂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心里疑惑的问道。
“当狐王的记忆回来的时候,有关这一世的记忆就会慢慢的消失。失去的那一魂,其实就是为了记忆的回归。”阡陌看向上方,“上天的神,总是这样玩弄世人,哪怕是被自己派下凡间的使者。”
“你是说,她会变成狐狸王,而失去喜儿的本质?”山鴂冷汗涔涔的看着喜儿,她仍紧闭着双眼,痛苦之情不时的泛上面来。
“没错。”阡陌点头。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山鴂眯起眼,眼前的事情已经乱得他理不清了。
“世人只知墨宫正宫之位只降二人,却不料因为九尾狐王的降世而使得我意外的出生。”阡陌冷笑道,“可笑的是,墨宫上一任的圣女在生下双生子之外的我时,竟认为第三个出生的我是为墨宫的大忌。被遗弃是我还未出生便注定的命运,我——生来就是女娲的人。”
“女娲族?”山鴂大惊,那女娲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因为天人五衰而元神俱灭,只道那族人已经全数消失,怎料眼前这人竟说自己是女娲族人?
“天人们只以为九尾狐会重临人间,却不知狐王的降世会唤醒女娲族人。”阡陌再度冷笑,“想借以狐狸王来令地府三界自相残杀,他们天界好渔翁得利,永世欺压在地府之上。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啊……”
“我不懂,你不是地藏王的人吗?为何……”山鴂走到喜儿的身边,轻轻的扶住她。
“因为地藏王已经向女娲投诚。”喜儿睁开眼,代为回答了这个问题,“地府三界,只有地藏王的悟道最高。无论是厄罗多还是阎罗王都只看到了自身的利益,却忽视掉了推动三界争斗的背后的那只无形的手。”
“喜儿……”山鴂傻眼,喜儿,不,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喜儿的影子?
“我本名叫嫫芜,不是喜儿。”她看向山鴂。
“嫫芜……”山鴂呆呆的看着她,他听过这个名字,真的听过,但——在哪里呢?
“膺离,你是最直接的目击证人。你来说,阡墨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嫫芜神色平淡的问道。
“喜……他对喜儿……”膺离垂下眼睑,有些犹豫。
“我说了,我不是喜儿。”嫫芜看着他,“无论他对喜儿做了什么,现在这副躯体是我的,你何妨直说?”
“膺离看到了你被阡墨污辱。”阡陌说道,“因该来说,你腹中的孩子应该一个是聂隽远的,一个是阡墨的。”
“魔圣双子,果真还是要由我来诞育。”嫫芜叹了口气,“阡陌,你放了聂氏族人吧。”
“狐王……”阡陌一愣,这件事他倒是忘了。
“想要麒麟现世,不一定要聂家后人。”嫫芜摇着头,“不要为难他们,这是我欠他的。”
“喜儿……”山鴂定定的看着她,心里担心起聂隽远的现状。
“我只是拿回了自己的内丹。”嫫芜淡然一笑,“山鴂,你是如何做到现在这个身份的?为什么你没有转世,为什么?”
“我?”山鴂不解,难道她知道自己的前世吗?
“你没有前世,你根本不曾转世,何来前世?”嫫芜看着他,一脸的高深莫测,“究竟是谁硬要把你变成山精?”
“嫫芜?”山鴂瞪大着双眼看着她,“我……到底是谁?”
“阡陌,说说女娲族的故事吧。”嫫芜走上他的首座坐了下来。
“九尾狐狸王原是女娲用来灭商的一枚棋子,但女娲自己没有料到的是九尾狐狸王本身的来历。原以为只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王,但其实不然;嫫芜,在盘古开天地之时就跟着出现的一只狐狸,受盘古大神的感化而一直在深山修炼。但是,女娲为了灭商召它出山,附着在妲已的身上。之所以召唤它,是因为它的第一个人身叫做妹喜,夏朝因她而灭亡。女娲正是看中它的这一点而召唤它。但是,因为它为纣王怀上了双子,本应是魔圣双子但因龙源之人为纣王,而双魔现世。为免魔星现世,女娲将嫫芜的元神封印。而女娲本身因为犯下这样的大错而被盘古神令所严惩,但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九尾狐狸王再次现世的命运。当女娲元神俱灭后,当年她用来补天的五色石便坠入盘古池等待着狐狸王的再次现世。而我,作为应运而生的女娲族后人,存在这世上的目的,就是为了与狐狸王重逢,以解人神鬼三界即将发生的争斗。”阡陌的眼神变得虚无,仿佛徜徉在历史浩瀚的长河之中。
“天下纷争皆因我而起,但上天之神人为的利用却令我愤恨。女娲既亡,天下就没有人再能制纣于我。天人们既然要利用我来挑起争斗,我就如你们所愿,将这天下搅得要多乱就有多乱。”嫫芜冷冷的看向上方,“看看命运会站在谁的身后?”
“喜儿,不要……”山鴂喃喃的说道,他后悔了,后悔当初把灵魂交给厄罗多,后悔一意孤行的要上北冥山,后悔……
“喜儿——”一声怒吼自殿外传进来。
“聂?”山鴂吃惊的回头,他以为……
“聂隽远,你不该来。”嫫芜摇头。
“我不允许,不允许你再回到妖途。”聂隽远死命的盯着她,“我不信,我跟你的爱会浅薄到这种地步。回来,喜儿,回到我的身边来。”
“我不是喜儿……”嫫芜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你是!”聂隽远粗鲁的打断她,“从我第一次遇见你,你就是;从你跟着我回龙煜山庄,你就是;从你跟着我从心路跳下,你就是;还有,我说你是,你就是……”
“我告诉过你,魔圣双子将由我而出;双子一出,天下必将大乱。聂隽远,你与我,根本就不应相遇。”嫫芜反驳,但眼中渲泄出的神情却不是那么的肯定。
“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失去喜儿的记忆,我不管你现在是谁,你只能是我的喜儿!”聂隽远跨步走上首座,一把扯起她来。
“聂……”嫫芜瞪着他拉住自己的手。
“只有喜儿会这么叫我,还敢说你不是喜儿吗?”聂隽远狠狠的说完,一把拥住她吻了上去……
众人皆傻,这男子,疯了么……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任何人,只有聂隽远与喜儿,相拥相依,只用彼此心底的爱来温暖着彼此……
阡陌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嫫芜能迷惑众生,凡人会爱上她是天经地义。但——嫫芜不能属于任何人,只能是属于他的。
从千万年前就是属于他的,他原就是为她而生,她的生命中若有**,也应是独属于他一人的,虽然他从不曾介入她的**之中。
所有爱慕她的人都威胁不了他,只除了聂隽远……
毫无预警的,阡陌一记弹指射出无形的利刃,直直的刺入聂隽远的身体内……
管他什么麒麟、管他什么使命,因为她,他一出生便失去了自己应得的所有的权力,因为她,他在这面具下活了几十年,如果她的爱给了别人,他的人生便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喜儿可以爱任何人,但嫫芜——不行。
嫫芜呆呆的看着聂隽远僵硬的表情,自他的腹部溢出的鲜血在召唤着她体内的兽性本能,是谁要如此迫切的引发她的魔性?是谁——
怒瞪向阡陌,不敢置信他竟敢在自己面前公然放肆。
“聂……”山鴂冲向聂隽远,眼中同样尽是不信。
“你——该死。”嫫芜,不,应该说她现在的眼神是属于喜儿的,那是对聂隽远饱含着无限爱恋的眼神。
“你是属于我的,我等了这么多年,等了这几世,等的就是你。喜儿可以爱他,但你不行。”阡陌的神色陷入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