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罩胡同,斜阳洒大街。
正是归家的时刻,平安大街上呼啦啦地迎来又送走了一波又一波人,脚步声,交谈声,自行车轱辘转动声,各种声响重叠,交织成平安大街富有市井气息的黄昏调。
夕阳殒没,霞色由烈红渐变成暗紫,人群从熙熙攘攘变得稀稀拉拉,突然热闹起来的平安大街又恢复沉寂…
李大爷拎着只公鸡从菜市场出来,满面红光,叼着杆烟斗的嘴里还含糊地哼着陈旧的烂调子,走起路来随着节拍一步三摇,颇为自乐。
一只大黄狗不远不近地跟在李大爷后边,这狗毛色暗淡,拖着条尾巴,蔫头蔫脑的,跟李大爷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说,老黄啊”李大爷另一只手接过烟斗,侧头跟他身后的大黄狗说道,“精神着点吧,别跟七老八十似的。”
老黄抬了抬眼皮,复又耷拉下去,像是懒得跟这老糊涂的人类争辩,它的年纪在狗当中本就相当于人类的七老八十。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那只芦花母鸡,不高兴我把它卖了。可是常言道,鸡犬殊途啊。倒不如我替你断了这念想。”李大爷语重心长,提了提手里羽毛凌乱的公鸡道,“你看,这正牌相公都没意见呢,你黯然神伤个什么劲儿?”
这回老黄连眼皮都懒得抬,保持着下巴快蹭到地上的姿势自顾自走着。到是被点名的“母鸡相公”从喉咙里发出不明的一声,见到老黄瑟缩了一下,复又老实地装摆设。
李大爷也顾不上自家刚失了一场旷古绝今的跨越种族的往年三角黄昏恋的老伙计了,反正他挺开心,卖掉了一只老母鸡他一个月的旱烟钱就有着落了。只这只公鸡被老黄抓得破了相,再加上被吓得颤颤巍巍,让人以为是得了鸡瘟,愣是没人买。
可惜啊可惜。李大爷遗憾地摇了摇头。
“站住!”
“别跑!”
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还不等李大爷回过神来,身旁就溜过一阵小旋风,风的尾巴上还遗留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你们追不到我!追不到我噢!”
李大爷还风中凌乱着,紧接着身后又刮来一阵龙卷风。七八个手拿棍棒的年轻男子骂骂咧咧地追上来,一直无精打采的老黄毫无预兆地发作,竖起浑身的毛向那群人狂叫起来。
那些人人多势众,怎么会把一条年老体衰的狗放在眼里。他们就象屠村的鬼子,几乎毫无停顿地扫荡而过,留下被撞倒在地的李大爷和被吓破胆跳上墙头乱吼的公鸡。至于老黄,它在被一脚踹开后又坚强地站了起来,视死如归地追着那群人而去。
“哎哟!我的鸡…老黄!老黄!”李大爷望着乱窜的公鸡和老黄远去的屁股,一时不知该先顾哪头……最终他决定还是先自己从地上站起来,这个扶老人都需要勇气的年代他能指望谁呢。
“这造的什么孽哟!世风日下啊!”李大爷拍拍身上的灰,又想起之前从身边掠过去的隐约的身影和那银铃般欠揍的笑声,终是长叹一声:“诶!又是这个混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