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汽车喇叭短促的喇叭声响起,一声、两声,郎启明猛地惊跳起来,一定是李文林和艾天辉两位队长带领去取武器装备的人回来了。他走到窗前透过窗玻璃看看外面的天气,黎明已经过去,地狱之光已经普照大地,。他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轻松就摆脱了跟踪。
当然,他从未想到,他的周密的近似完美的计划竟是如此的有条不紊,到此为止,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令人讨厌不知有何居心的家伙,窥探到了昨夜取回武器的全过程。可喜可贺的是,由于他的未雨绸缪,由于他的诡计多端,当他的那些易过容的同类,走上公路钻进汽车,马上就甩掉了那两条狡猾的尾巴。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感到惶恐不已岌岌不安。
他记得非常清楚,早在两年前,十八层地狱严酷的酷刑使得他生不如死,或许再忍一段时间,他就会结束在地狱中的地狱极度痛苦的百般折磨,有可能走出十八层地狱无休无止的煎熬。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生活在千千万万个步入真心诚意接受改造的序列中,等到有一天彻底成为拥有良善之心的人时,在瞬间就可以升入天堂,转世投胎重新做人,他多么希望在那时就升入天堂,摆脱永无穷尽的痛苦煎熬。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存有偶然性和必然性,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记得有一天,在他刚被从摧魂毁胆刑具中放下来,在拖着趔趄的身体迈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就在他还没有倒地的那个瞬间,掌管地狱一切事物的狱警头目顾若愚伸出双手快速将他扶住了。
他费力地站起身,心里满是感激。他当然知道,经过一小时的魂灵摧残,他的身心已经是疲惫不堪,浑身的筋骨和每一丝肉都疼痛难忍,他痛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酷刑折磨,只要他不从魂灵深处根除邪恶,只要他的极度贪婪狠毒残忍的本性依旧如故,也许这种魂飞魄散生不如死的痛苦煎熬还要一直延续下去。实际说来,他很坚强,他可不怕这种非人的另类酷刑的魂灵摧残,他有这种经验,另外他也知道,若是想出人头地,若是想蒙混过关,一定得经受痛苦的磨练,甚至是死亡的考验,才能够得到。要做到这一点,就得屡受煎熬付出代价,但不能死在这里。俗话说人死如灯灭,人死了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只要在临死前的边缘,寻得一个生机。只要在十八层地狱里看到一抹亮光,只要在公职人员那里得到一丝的同情,并且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就有希望潇洒地走出十八层地狱。
顾若愚的无意之举,给郎启明提供了利用的机会,这机会稍纵即逝,聪明人是不会轻易放弃送上门来的机遇的。对他来说,顾若愚的本能反应并不单纯是同情这么简单,更不是受到良心的感召而做出的本能的驱使,而是他每天看到的令人心惊胆颤、魂飞魄散的酷刑下,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发出的阵阵惨嚎,使得他对此神恶痛绝,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得他这样,像是从心底某处生发出的厌恶感。
这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再说做一件事情的理由,总是在机会的后面产生出不同的效果,这效果一定会对他有利,过去他就是这样干的,因此他朝顾若愚笑了笑,说道:“谢谢您的搀扶,你知道我是一个好人,可他们偏偏不信,非要给我施予重刑。”
顾若愚看到了他的笑,痛苦状态下发出的笑,虽不是那么的感人,却是真诚的,而且这个人绝不是那么虚伪的角色。当然,那些话也并没有使他得到多少感动。“没关系,只是举手之劳,他们也是在执行上边的命令,不要怪他们。”
郎启明在窃笑,顾若愚的愚蠢,他觉得一个愚蠢的人一定有他的愚蠢之处。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搀扶住他的人,完全有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带他走出十八层地狱。作为回报,他将使地狱中的地狱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但他却对他说;“别这么说,我没有资格责备他们。我看您是一个绝对的好人,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对此,我想花上一大笔钱来感谢您刚才恰到好处的一扶。”
“你别拿我寻开心。”顾若愚猜不透郎启明在耍什么花招,可他心里非常清楚,凡是被关进十八层地狱来的人,个个都是不可饶恕的罪人,同时个个也都是阴险可怕、心狠手辣的人。当然。他也知道,一旦这些人从这里融入到外面的世界,说不定哪一天会成为地狱里千万或是亿万富翁。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他的好多狱警同行经常接受这些人的小恩小惠也是常有的事,想及这里便敷衍地说:“只要你喜欢,我当然不会见怪。”
“感谢上帝。”郎启明心里说。他知道怎样才能把人拉下水,金钱和女人缺一不可,对这他是轻车熟路,只要获得自由之身,没有什么他办不成的。当然,他是了解他的,毕竟是他的手下天天押着他到这里受刑,受刑之后又把他押回监舍的人,如此说来他对他的了解不会偏差多少。“您心里明镜似的,玩股票是我的强项,虽说还是在严密的监视之中,加上阳世给我汇来的成千上万冥票,现在我名下有一笔巨额存款,足以让很多很多的人过上富足的日子。”
顾若愚羡慕地望着郎启明接着进步上前,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那只属于你一个人,而我的人却要把你带入牢房。”
“啊”,郎启明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他知道他要什么,他心知肚明他已经上钩了,读心术那一套他了然于胸,他对他说;“不错,现在我就跟他们回去。哦,对了,你的个人账号可以告诉我吗?”
顾若愚并没有感到吃惊也没预感到意外,这是顺理成章的事,那些经他和他的几个手下输送出去的十几个囚犯,名义上是死于酷刑之下,实际上已经融入到外面千千万万人之中消声灭迹了。当然,他和他的那几个铁哥们都得到了丰厚的报酬,但却没能使他大富大贵。而郎启明的表白,无疑是让他看到了数不清的钱财正滚滚地流进他的口袋,于是,他轻声对他说:“我会告诉你的。”
就这样,他轻松地虏获了他。在第二天,当他还没有受刑前,他便通过冥界网上银行把本该属于他的两亿冥币转至顾若愚的名下,当然不会是全部。他知道,这是一次非常冒险的交易,或者说是贿赂也罢,他需要赌上一把,以换取自由之身。
他记得很清楚,当顾若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再一次把他押往酷刑室的路上,顾若愚脸上诡异的神情露出满足感,这表明对方已经得知他的账户里无形中增加了一笔天文数字,他轻声告诉他:“一会儿你就会在酷刑下变作虚无,我会把你的虚无的生命带往外面喧腾的世界。”
郎启明并没有感到惊讶,这是预料中的必然结果。但他还是感激涕零地对他说:“真是太谢谢您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出去之后我还会继续报答您的偷梁换柱之恩。噢,我差点就忘了。我还有些兄弟也想出去,麻烦您再故伎重演,您看……”
“你不用这样,只要这个。”顾若愚扭转头,朝他发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还用手做出了一个点钞票的动作。“你真的在地狱中的地狱消失了,只要活动经费到位,你的那些兄弟也会在半个月之内在外面见到你。你要记住,当你所有的兄弟都从这里出去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郎启明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不外乎是想拿到更多的钱,又不想牵涉其中。他凝视着他的狡黠,撇嘴笑了一下:“那好,我知道,您不会与一些已经消亡的人打交道,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由于没有再次经受酷刑的痛苦折磨,由于心情兴奋到了极点,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深夜。在夜色的掩护下,郎启明的尸身,不对,还有褚名扬等几十个尸身被放到运尸车上拉出了十八层地狱,直接送往焚尸炉,去做最后的毁尸灭魂处理。
真的非常之幸运,郎启明和褚名扬等众囚徒,被几十个无辜代替了,没有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顾若愚等狱警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周密的安排近似于完美,简直是天衣无缝。在他与褚名扬等众人被顾若愚等狱警带至一个僻静处,顾若愚有些颤抖的声音还是让他感到不安:“以后你们最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人,不要再惹事端。从现在起,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你们这些人是从十八层地狱里逃出来的。还有……”
“您就把心放肚里吧。”郎启明打断他的话,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不过,他也看出顾若愚他们这些公职人员胆大妄为,为了一己之利存有侥幸的心态,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们这些徇私舞弊不计后果的败类送上一颗定心丸:“我们这些死有余辜的囚犯,已经在酷刑室里的酷刑下彻底消失了,今后任何人都不会知晓我们这些人还存在于地狱这件事。”
顾若愚警告郎启明说:“在我面前消失吧,永远不要让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存在。”
郎启明暗自窃笑;“这个笨蛋,你就等着吧,我们这些脱笼之狼一定会把地狱弄得天翻地覆。“可他却对他说:“您多保重,明天您们就会看到您们的账户里又有了一大笔可观的进账。”说完,他和褚名扬等众人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天知道他们要去往何方,又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来。
虽说是在漆黑的夜幕下,仿佛是刚刚从不见一丝光亮而黑暗的十八层地狱里,回到了春意盎然的现实之中——事实正是如此。不过,那缓缓流动奏出欢快旋律的小溪,小溪两旁树木在微风中摆动的树叶,草坪里生长着的绿色的青草,想来白天这里还会有鸟的婉转啼鸣。还有那花坛里的鲜花,竟让他嗅到了花的芳香,甚至还想到了有朝一日,这里将会受到硝烟的袭扰。即使是在夜幕下,他依然能够看到和听到这些——他是在用心去听去看。
由于天空中没有月亮,地狱之光却给他造成了奇异的幻觉,即使对他这个刚刚从黑暗的十八层地狱出来的人也不例外。他默然地行走在去往闹市区的路上,对他而言,竟断定它不再是一个可怕、黑暗的躯壳,而是真实存在着的,一个有着生命力的,在呼吸着的,一直到在运动着的巨大无比的生命体——只是它从诞生之日起,就被一个无限厚度的浑浊气体笼罩着,亿万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即使是这样一种状况,他还是希望融进这种环境里来,在这里最低限度他有自由之身。
事实上,他刚刚脱离那座由十八层大殿组成的,关押着数也数不清的囚徒的、恐怖可怕渐渐生成绝望的地狱中的地狱。此刻,他已经看到在他眼前耸立着的那些朦胧中排列有序的高低不同的建筑了,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走进属于他的那座装饰豪华的楼房。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使他感到自由舒心而释然。他狡黠地笑了笑,又不由自主地耸耸肩,放眼望去,真的不理想,那耀眼的灯光和那冷漠昏暗的天空极不相衬,这与梦中灰白幽柔的地狱之光相差甚远,远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充满某种珍贵的自由和安全感,只是让人感到一种无来由的可怕和黑暗。这根本不是他所追求的梦境,因为他不需要这些,他所向往的天堂,不是只有自由和幸福就可以满足他,还必须要有一个随心所欲和允许邪恶存在的环境。
从今以后,十八层地狱里的严酷刑具是不会再给他送来痛苦的折磨了,他已经融入到千千万万地狱人之中,但也自然免不了受到诸多的限制。“这不会属于我,总有一天我也会脱离这地狱的束缚。”他相信谁也不能战胜他,即使是要经历痛苦的磨练,他也在所不辞。每个人在自己人生的长河里,难免会面临生死的考验,尽管他信心十足,还是会感到一丝的惶恐和岌岌不安。
“现在这一切终于要从这里开始了。”
经过五个小时的奔行,在越过了坦思齐河后,又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出了车站,又把二十条街甩在身后,他购买的至今还没有进过门的家就在附近了。按照平安路庭院大铁门旁门垛子上标注的号数,郎启明来到了一座呈黄色的三层楼房前。“没错,就是这幢别墅。”
建筑物的前面是一个很宽敞的庭院,庭院被两个花坛,几颗观赏树,两块草坪,以及两部分矮树墙所占据,一条甬道从大门口经过矮树墙和花坛两边的截断处直通台阶。事实上,在来时的路上,他就让褚名扬带着其他人去了另几幢别墅,这也是由他出资购买的。
这是当他看到这幢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三层楼房的那一刻他想到的。站在庭院门前,他总算松了口气,也总算结束了一场漫长而飞快的回忆,只有走进房间,一切都将按照他与褚名扬经过周密思考制定的、几近完美的计划就要开始运行了。
瞬间的忆想就这样结束了郎启明快速下楼,他的军师褚名扬紧随其后,通过大厅直奔左首被窗帘遮住外面光亮的客厅而去。客厅里面灯光昏暗,给人营造出一种诡异而神秘的感觉,完全没有意识到此举竟是如此的荒唐而又欲盖弥彰,这种突发性神经质的裂变,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知道自己会以何种心态面对这些匆匆而来的众多同类。
就在这时,门户开出,四个年岁四十七八岁到五十五岁之间的身体健壮的男人鱼贯而入。
“各位兄弟。”郎启明快步迎上去,看上去总是一副很亲近的样子,这四个人就是郎启明所谓的四大金刚。一看到这几个人,他仿佛又回到了在十八层地狱结伙拉帮的那个时代,不过读者可别介意——这几个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他一定是看到了刚进客厅的这几个人脸上欣喜的神情了,于是就微微一笑,首先打破了客厅里的宁静:“天已经亮了,虽然它发出的是永远的地狱之光,但它总是象征着光明。”
“真是至理名言,大哥说的没错,再过几天,这里将不会再有平静存在了。”褚名扬在一边附和说,他不知郎启明会用这种寓意深刻的语言作为开场白,他们一定看到他脸上惊异的表情了。他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继续说;“噢,对了,没有人跟踪你们吧?”
“昨夜在山洞我看到二哥发给我的短信,那两个雏在山下的公路就被我们甩掉了。”说话人叫艾天辉,是二队的队长。他意识到他自己的表述还不够全面,有必要让大哥和二哥知道得更详细,但见他带着忠诚直视着郎启明,说:“在我们进到城区,那几辆车同时驶进一个停车场,在监视死角用自动装置置换的车牌,然后分多个方向离去。最后在各自的隐蔽点卸下取回的武器装备,并从各自不同的秘密通道各回各家。到了开会的时间,我和李文林就来了,没有想到雷雨诺和谭锦秋竟同时到达了这里,而我们四个的行踪除了二位哥哥,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