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自然向我们第一次展现出地球的具体构造的时候,看到它们的人会感到一种实足的震撼感和恐惧感;如果一个人没有一种能够经受极具毁灭和惊吓的视觉冲击力的能力时,就无法想象出岩浆在眼前涌动直到凝结这段惊心动魄的时刻。我们为如此薄弱的地壳要如何承载我们的重量而感到担忧和恐惧。从地表到地心的距离是6400千米,在这之中,至多50千米的厚度是由固体物质构成的,它们就是地壳,其他则是地球炽热的熔化的内部。
用一个直径为2米的球体代表地球,由固体物质组成的地壳约为7毫米。用一个普通的地球仪来演示,地壳所代表的厚度几乎与一张纸板的厚度差不多。那么,如此脆弱的外壳能够经受得住地球内部流动的大量炽热液体连续不断暴烈的涌动吗?看起来这样易碎的外壳难道不会破裂坍塌吗?地球内部炙热的岩浆并不平静,它们的涌动不会使地壳扩张、移动并最终破裂吗?如果大海中的海水从裂缝灌入并将炽热的地心填满又会发生什么呢?是否会有无穷的不可压制的水蒸气散发出来呢?接着,由于突如其来的袭击,大地开始震动,波涛汹涌的大海失去控制,泛滥的海水涌过海床,土地崩裂,可怕的深渊张开血盆大口将人们吞入……一句话,一场地震发生了。
我们都听说过地震带来的可怕的灾难,但是很幸运我们所在的地方远离能够造成可怕后果的暴乱。对我们来说,陆地是让人感受真切的坚固实体,从未离开过我们的脚下。即便有时我们感到地面在轻微晃动,过几天我们也会听到和它相关的有趣事件:某人移动家具,而有人听到了类似厨房器具撞击到墙上发出的叮当声。再过些日子它就会被遗忘,而我们对脚下的土地信心十足,它不可能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地壳下发生着我们难以察觉的震动,而那种打破日常平静生活的强大力量我们却几乎很难遇到。难道说世界各处都很平静吗?唉,绝不是这样,地球上经常会发生一些悲惨的事故。
所有发生在欧洲的地震中,破坏最严重的一次是1755年11月1日发生在里斯本的地震。里斯本人口稠密,是葡萄牙的首都。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危险征兆的普通日子,整个城市如往日般繁华,秩序井然,直到一声巨响突然传来,如同连续翻滚的雷声一般震耳欲聋。紧接着大地强烈地震颤,地面翻滚、抛起然后落下,仅仅几分钟,整个城市便被夷为平地,只留下成堆的碎石成为大批死者的坟墓。幸存的平民挤作一团,沿着海岸线在码头奔走,试图在倒塌的建筑瓦砾中寻求避难所。突然,码头被掀起的大浪吞噬,波浪卷走了惊恐的人群,连同停泊的小船和海船。没留下一个幸存者,没留下一片物体的残骸。大地裂开深渊,将所有的海水、码头、船只和人群一并吞噬,接着地裂合并,被它吞噬的一切永远葬身其中。与此同时,退离海岸的巨浪又带着更多的海水喷涌而来,大潮远远超过平时海浪的高度,达到了15米,狂暴的波浪席卷了整个城镇。海啸发生在地震开始以后,喧嚣的大水给灾难性的毁灭雪上加霜,一些并未完全被破坏的建筑在海啸中彻底消失。在6分钟的时间内,6万平民丧失了生命。
在里斯本发生这一切的同时,葡萄牙的许多高山的根基也在剧烈地晃动,山脉裂开,山峰被毁,令人惊恐的地震骚乱使得北非都有震感。在摩洛哥,非斯和梅克内斯两座城市被毁坏,一座拥有1万居民的城镇被突然裂开又突然闭合的深渊所吞噬。但是这场灾难带来的破坏并不仅限于此。几乎同时,从赤道到北极都能感受到强烈的震动。马提尼克、南非、格陵兰岛……整个欧洲,甚至最遥远的拉普兰边界都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这一系列灾难性的晃动,只在震动的间隙有几分钟的平静。而在海上,这场灾难也未能幸免。在远离内陆的大海上,航行在深海上的船只受到了猛烈的震动,就好像撞到了暗礁一样。很明显,海底也受到了这场全世界浩劫的影响,大海通过暴烈的波浪和大潮向过往的船只施放威力。
如果你认为像里斯本这样破坏程度巨大、涉及面广泛的大地震只是一个例外,那么真遗憾,不幸的是世界上发生的其他地震和它比起来造成的破坏程度不相上下。
南美的加拉加斯发生地震,大地剧烈地震动,像沸腾的开水一样震颤。经过3次震动,持续了5分钟,这场灾难结束了。第一次震动使教堂的钟鸣响不已。随着第二次震动,房屋倒塌成为一片废墟。你一定能猜到第三次震动会带来什么——整个城市不复存在,1万居民葬身废墟。
从1783年2月开始,在意大利南部发生了一系列的持续长达4年的地震。第一年可计数的地震一共是949次,次年是151次。地震从那不勒斯一直向南延伸到西西里的大部分地区,剧烈的震动摇撼着奥比多镇。就像平静的海面激起巨浪,大地摇动,居住在这片动荡的令人感到恐慌的地域上的不幸居民,就像生活在颠簸航行的船上一样,被眩晕和恶心所攫获。只会发生在海上的晕船呕吐,在内陆上开始传播。每一次震动都使得天上静止的云看起来像是突然开始变换位置,正如同船甲板上的观测者随着船的倾斜所看到的景象一样。当每一次震动和混乱袭击大地的时候,尽管晴朗无风,树木却看起来像要被吹倒,树冠从地面扫过。
2月5日发生的第一次地震,仅用2分钟的时间就摧毁了一切——整个城市、乡村和小村庄。地面开裂,就像一块块破碎的格窗玻璃。山冈突然爆裂,一分为二。大片的土地发生位移或者下沉,山岳倾斜,耕地、房屋、葡萄园和橄榄树果园随着大地移动,即便它们在地震中还能残存,也已经从它们本来的位置滑行到了距离相当远的地方。在波利斯提娜的一个小镇,建筑在此的几百栋房屋随着它们植根的土地快速猛冲到1000米以外的一个峡谷中。许多小山从底部被分裂,其中的一部分随着震动从山谷中移动到了平原中部,直到被河流所拦截。
在有些地方,地表的土壤由于失去了支撑开始下陷,所有在其上的居住者和他们的房屋、果园、家畜都被吞噬进去,永远地失去了踪影。而在其他没有发生位移的地区,地表裂开了深不见底的漏斗,要么灌满了移动的沙砾,要么形成了巨大的空洞,很快就被涌入的地下水灌满变成了湖泊。据估计,这样在内陆上瞬间形成的一个湖的面积相当于200多个湖泊、池塘、沼泽加起来的总面积。在另外一些地区,由流淌的河流以及因地震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的地下水和土地沙石所搅拌形成的泥石流,在平原泛滥,将山谷填满。在大片的泥石流所形成的海洋中,树冠和被毁坏的农舍的屋顶是唯一可见的景象。
经过一阵间隔之后,爆发的震动使大地陷入了猛烈的战栗。震动异常剧烈,以至于连石板路的石子都从路面飞到了天上。石井如同破地而出的小塔从地下向天空喷射出来,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当地面隆起破裂,房屋、人群和动物即刻被吞没;接着,当地面下沉,陷入其中的物体被迅速闭合的裂缝的两壁碾压粉碎,随着裂缝闭合,一切都消失殆尽。当天灾结束、人们对被掩埋的有价值的东西进行挖掘的时候,工作人员发现,被吞没的房屋连同房屋中的一切物体被紧紧地压合成了一整块,这种压力之大就像用一把老虎钳将裂缝的两边紧紧地捏合在一起。
多洛米厄,一位法国科学家,在这场天灾之后考察了这个不幸的国家。当他经过西西里和卡拉布里亚地区的时候,描绘了以下令人悲伤和心碎的景象。他如此描述当时仍保留着历史辉煌的古老遗迹墨西拿:所有的房屋全被毁坏,但它们残存的围墙仍然矗立着,所有幸存下来的居民全都躲避在城镇外临时搭建的木板房内,而整个寂静而荒凉的城镇让人看了不得不相信这是一个刚刚被瘟疫洗劫并被遗弃了的地方。”但是当我到达卡拉布里亚,“他补充道,”凝视着波利斯提那,这是我有生以来所见的最凄惨恐怖的场面,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我的大脑经受着恐怖和同情的双重折磨。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灾难——满目疮痍,万物夷平,没有一栋房屋幸存,甚至连一堵还竖立着的残垣都没有,只剩下四周堆积的瓦砾碎片,见到此情此景的人们都难以相信原来有一座城镇矗立在此。“据估计,有8万人口在这场可怕的大灾难中丧生,其中大部分人死于地震,其他的则死于地震过后的饥荒、居无定所、严酷恶劣的天气和新形成的泥沼中污秽的死水散发物所造成的流行性传染病。相当数量的受害者被地震中倒塌的房屋活活掩埋,还有一些死于地震引发的火灾,而那些自以为在空地中安全的人们则被他们脚下突然张开的裂缝所吞噬。
”这样的灾难理应引起人们深深的同情,但事实却恰恰相反——谁又能相信呢?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件英雄行为,在平民中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让人不齿的无耻行为。“多洛米厄如实说。卡拉布里亚的农民成群结队地涌入劫后的城镇,不是为了实施救助,而是为了掠夺。他们不顾危险,在摇摇欲坠的残墙下和一片片废墟上,踩踏着刚刚死去的受害者,从他们身上劫掠有价值的东西。
关于这样令人感到悲哀的故事已经叙说得足够多了。世界各地都发生过地震,没有哪个国家的文献记载中不包含这种可怕的天灾的,而这些都是地球内部的巨大熔炉将地球脆弱的表面分裂和粉碎的见证。
在地震发生之前,地下通常都会发出噪音来预示灾变的到来。起初是沉闷的隆隆声,像远方传来的雷声,然后声音逐渐增大继而逐渐变小,然后响声再度变大,好像地表下即将爆发一场风暴。在这样的声响中,在这种神秘的恐慌中,万物陷入沉寂,由于恐惧而变得沉默,面目失色。动物开始惊慌,并发出本能的预告:狗狂吠不止;耕牛停止在田间耕作,四蹄向外侧撇开奋起支撑着恐惧的身躯。其间,响声越来越大,这种声音就像一队满载生铁的四轮马车辘辘行驶在空旷的车道上再加上一排大炮同时发射炮弹的巨大响声。紧接着大地晃动,地面隆起又下陷,天旋地转,大地开裂,令人恐惧的缝隙在惊恐的生物面前张开。在这种场景面前,再坚韧的心脏都要陷入恐慌。
当地表下传来响声的时候,并不都伴随着地震的发生。1784年,在墨西哥的瓜那华托连续4天可以听到地下传来的隆隆声响,其间还伴有剧烈的爆炸声,当地居民都认为一场地震即将来临。带着深深的恐惧,他们纷纷从城中搬出。也许有人会说一定是某地发生了大暴风雨并且伴随着尖厉的霹雳雷声。但是,在邻近的地下500米深的矿井地道中,可以听到来自地下的同样的爆炸声,且音量的强大远远超过在地上的人们所听到的。这仅仅可以证明,地下的暴烈活动发生的位置比矿井低。地心内频繁的岩浆活动撞击着地壳,这种声音的出现是开裂的岩石碎片撞击地壳,还是不够稳定的陆地结构下陷造成的,谁又知道呢?无论怎样,瓜那华托的居民仅仅是虚惊一场,他们逃过了一场浩劫——地下的这场暴乱毕竟已经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