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梁三丽离开怀柔公寓,回南岗子村去了。
她要把那里的房子退掉,搬过来和蒋中天住在一起。
蒋中天要陪她一起去,被她拒绝了。
晚上,蒋中天一个人没事儿,离开公寓,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悠。
天阴了,远天有隐隐的雷声在滚动。
他一直在想梁三丽,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女人。他说不清她比鸡更高贵,还是比鸡更低贱,但是,他承认自己被她迷住了心窍。
现在,他不想再走进那些歌厅之类的地方找小姐了,他被梁三丽抽干了,目前只需要休息。
于是,他走进了一家电影院。
电影院里空荡荡的,竟然没有一个观众。
他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正中间的位子坐下来。这时候,他还不知道演什么电影。
他坐了好长时间,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而全场的灯都灭了,电影已经开演。
他有些不忍心:整个电影院为一个人服务,他们不是亏本了吗?
今天放映的竟然是一部恐怖片,美国的,《当树枝折断时》。开头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有一群青年男女在雨中跳舞……
蒋中天忽然感到了一种孤独和空虚。
他转身朝后看了看,一排排的空座位被银幕的光晃得忽明忽暗。
他又转头朝左右看了看,那些空座位都端端正正地朝着银幕,好像正在面无表情地观看着。
突然,电影里的一个女孩惊叫起来——她在雨水中发现了一截断手。
右边有动静。
蒋中天转头看过去,这个电影院里终于进来了第二位观众。
是一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雨衣。
看来,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只不过那声音被电影里震耳欲聋的雷雨声遮盖了。
进来之后,他并没有摘掉头上那宽大的雨帽,那雨帽低低地挡住了他的眼睛。
他走到蒋中天这一排,侧身走了进来。
开始的时候,蒋中天没有太在意。
整个电影院只有两个人,坐得近一点更好——尤其是看恐怖片。
另外,如果这个人坐在他后面,那么他也感到不安全。
相反,要是这个人坐在他前面,后脑勺对着他,人家也会感到不安全。
可是,蒋中天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一直走到了蒋中天的旁边,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太古怪了。整个电影院的座位都空着,他却偏偏坐在了蒋中天的身旁!
更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脱掉雨衣,也没有摘掉雨帽。
蒋中天看不见他的脸,只闻到一股雨腥气。
他不安地朝左边看了看,又看到了一个人。他的个子也高高的,同样穿着黑色雨衣,戴着阴险的雨帽。
这个人同样走到蒋中天这一排,侧着身子走了进来。
他也要坐在蒋中天身边!
像兔子一样狡猾的蒋中天早就感到了不对头,他趁第二个人还没有逼近,猛地站起身朝他冲过去。
实际上,他是为了摆脱最近的危险。
他几步窜到两个怪人中间的位置,纵身一跃,跳到了后一排。
那两个人立刻跨越座椅追赶他。
蒋中天的身体干瘦,灵活,转眼就翻过了六七排座椅。而那两个高大的不明身份的人显得笨重多了,他们还在跨越那一排排座椅的阻碍时,蒋中天已经跑到了通道上,拼命朝出口冲去了。
他逃出电影院,一直在大雨中奔跑,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
电线杆上高高地挂着路灯,光线很暗淡。地上哗哗流淌的积水淹没了蒋中天的鞋子。
他慢慢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在大雨中朝前奔走,完全辨不出东南西北了。
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他没穿雨衣,也没打伞。他长长的头发和胡子都被雨水浇得顺顺的,伏在苍白的脸上。
不过,他走得慢悠悠,好像在散步。
这个人走到蒋中天跟前时,突然伸出手,指着他"嘿嘿嘿"地傻笑起来:"这个精神病!下这么大的雨,你还不回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