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丧了胆的蒙元将士们完全没有了战斗和反抗的勇气,他们只是在逃命,不断地逃命。
曾经战无不胜的武勇,曾经高人一等的信念,已经完全消失无踪。恐惧已经占据了他们的全副心神,他们现在只想逃,本能地逃!
可逃亡中的他们却奔溃地发现,他们怎么也跑不过身后的追兵。明明他们的骑术更好,也竭尽全力地跑,追兵却总能追上他们,给他们以致命一击。
这当然不是追兵跑得更快,而是因为仓皇无措的他们,就如那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根本未曾跑对方向,也就浪费了太多的逃命时间。
此时,如果有人能以神识、神念去观察这些心胆俱丧的溃兵的头顶的话,就会发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和他们头顶的百会穴相连。
正是这黑气的存在,直接影响了他们的神智,让他们完全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性判断,变成了胆小如鼠,心胆俱丧的鼠辈!
每当身后有追兵的声音传来,这些鼠辈就如被抽了一鞭一样,猛然加速。
可很快,如瞎子一样乱撞的他们又会被追兵追上。
而这,明显又加剧了他们的恐惧,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人性。
为了保命,这些曾经勇猛无惧的蒙元将士甚至会把手中刀兵对准同伴,就为了比同伴跑得更快。而那些实在避不开的,宁愿祈命,也不愿意奋起反抗。
然而,从庞士元到普通护法军将士,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些他们痛恨了几辈子(包括他们的父辈、祖辈)的蒙元将士和汉军走狗?
他们尽情地杀戮,哪怕是面对放下了兵器,已经投降、臣服了的敌人,他们也会顺手挥出一刀,而没有任何怜悯。
整个战场,被无尽的恐惧、杀戮、怨恨、兴奋等极端情绪所笼罩。
恐惧的,越发恐惧;怨恨的,越发怨恨;兴奋,激情澎湃,无法自己;而杀戮的,全心全意地投入杀戮之中……
庞士元也杀得非常尽兴,感到了前所未有地畅快和肆意。
不过在杀戮了不多久之后,他就收了手。
尽管他的心里依然有着不小的杀戮**,但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
庞士元杀人,从来都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如今战局已定,他杀多杀少,其实已经无关紧要。当然,他不会去制止其他人的杀戮。
放眼四顾,教导团和护法军将士正杀得那个酣畅淋漓,每一个人都在大呼小叫,也都在肆意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而蒙元溃兵,真的就如待宰羔羊一样,引颈待戮。
这其中,又以马澜和侯圣的声音最是响亮。
他们真的太兴奋,也太惬意了。
即便是面对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溃兵,他们也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大招。大招之下,溃兵的身体瞬间就被打成了破碎,大量的尸骨、鲜血喷溅。
而他们就在这满战场的尸骨和鲜血中,肆意地大叫大笑。
而其他的蒙元将士,也同声大叫大笑,并杀得更加地残暴、肆意!
庞士元最初并不以为意,他也觉得最近的仗打得有些艰难,也是时候让众将士释放一下情绪,免得压在心里出了问题。
可随着两人的声音,还有其他更多的护法军将士的声音不断传入他的耳朵,庞士元的笑容开始收敛。
因为他从这些肆意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疯狂。
那是一种超出了人性和理智的疯狂,是只有疯子才具有的肆无忌惮和旁若无人,好像完全没有了约束和理性一样。
人没有了约束和理性,那就是动物,甚至比动物还要危险。
现在的护法军将士似乎,就在向“禽兽不如”发展。
庞士元开始把目光投在他们的身上,结果就发现了更多的不对劲。
他们的神情太疯狂了,他们的动作也太疯狂了。
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如疯似魔,完全不是正常人所该具有的。那种肆意和张狂,还有那全情地投入和享受,让人心惊。
杀人,就是杀人。
虽然可以有无数的理由——法律、复仇、正义、战争等等,让人可以正当地去杀人。
可杀人,就是杀人,绝不会因为理由正当,而变得多么正确。
庞士元也杀人,而且很多时候也杀得心安理得,但他绝不会认为杀人就是正确的。
在他看来,杀人就是不得已的选择。
因为他不杀人,别人可能就会杀他。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以而为之。
杀戮,也当如是。
庞士元不会自诩为圣人,但他的言行举止,符合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所以,他虽然也杀人,但他绝不会享受杀戮。
而现在,从马澜、侯圣,再到护法军的将士们,庞士元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享受。
这就非常不对了。
他了解马澜和侯圣他们,也知道护法军一些将士的情况,他们都是正常人,绝不是享受杀人、杀戮、屠杀乐趣的人。
可现在,他们就是享受杀戮了。
那么事情肯定就有些不对。
更何况,他们杀人的方式,也让庞士元心惊。
杀人不过头点地。
文雅一些的,甚至连血都看不到。
这虽然不会改变杀人的本质,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人性。
可马澜他们杀人,却好像不杀得鲜血淋漓,就不痛快。他们每次出手,都用出了全力,搞得血肉横飞、迸溅,显得无比的血腥而残酷。
而这,显然又愉悦了他们自己,让他们更加投入于杀戮之中。
庞士元越发肯定,事情有些不对。
神念外放,凝“视”,庞士元终于知道,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他看到了战场上不断升空、汇聚,又不断向远处而且的庞大阴邪之气,也看到了反馈而来的若有若无的阴邪黑气。
他的目光不断转动,最后定在了蒙元营盘所在。
他的脸上已不再有笑容,转而被无尽的森寒彻底取代。
他确定,他被算计了。
他确实被算计了,而被算计了的,又岂止是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