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曾文正公嘉言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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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附 曾文正公国史本传原文(3)

时捻酋张总愚、任柱、牛落红①及发逆②赖汶光③拥众十数万,倏分倏合。八月,国藩遣铭传败之颖州,贼东走曹州。国藩檄鼎新力扼运河,派军驰赴山东助剿。贼不能渡运,遂南走徐州,踞丰、沛、铜山境内。九月,国藩遣李昭庆④、鼎新败之。徐州丰县贼复窜山东。十月,盛波、铭传败之。宁陵、扶沟贼窜陷湖北黄阪。五年正月,国藩遣铭传破之,复其城。任逆回窜沈邱,将踞蒙、毫老巢。遣铭传、盛波击之。张逆分股入郓城。三月,铭传、张树珊⑤败之颍州、周口。群贼合踞濮、范、郓、巨间,诸军击破之。张逆趋单县,任逆走灵壁。国藩驻徐州,修浚运河,以固东路。五月,遣诸将败张逆于洋河、王家林,败任逆于永城、徐州。时贼自二月北窜,坚图渡运,徘徊曹、徐、淮、泗者两月有余,迄不得逞。于是张逆入豫,任逆入皖。国藩遣盛波大破牛逆于陈州,败任、赖二逆于乌江河,树珊败张逆于周口。牛、张二逆渡沙河而南,任、赖二逆亦窜渡贾鲁河。国藩以前防守运河,粗有成效,必仿照于沙河设防,俾贼骑稍有遮拦,庶军事渐有归宿。定议自周家口下至槐店扼守沙河,上至朱仙镇扼守贾鲁河。因奏言:“河身七百余里,地段太长,不敢谓防务既成,百无一失。然臣必始终坚持此议,不以艰难而自画⑥,不以浮言而中更⑦,以求有裨时局。自古办流寇本无善策,惟有防之,使不得流,犹是得寸则寸之道。俟河防办成,则令防河者与游击者彼防此战,更番互换,庶足以保常新之气。”六月,遣松山、张诗日⑧大破贼于上蔡、西华。贼由河南巡抚所派防军汛地逸出东窜,河防无成。七月,遣松山、宋庆大破之南阳、新野。九月,铭传、鼎新破之郓城,运防赖以无恙。国藩自陈病状。七月,上命国藩仍回两江总督本任,以李鸿章代办剿捻事宜。

①张总愚、任柱、牛落红:张总愚即张宗禹,张总愚是清朝对其的蔑称。张宗禹,安徽亳州人,西捻军首领。初随叔父张乐行参加捻军起义,转战于苏豫陕鄂皖,被太平天国封为梁王。太平天国失败后,与太平天国遵王赖文光整编捻军,改为流动作战。后率西捻军从河南进入山西,与回民联合。1867年(同治六年)12月,转战山东,被清军包围。次年八月转战至骇河边,下落不明。任柱(?-1867),安徽蒙城人,捻军悍将,太平天国封其为鲁王。捻军一分为二后,他为东捻军首领,率军转战鲁、豫、鄂三省。1867年(同治六年)11月,在江苏赣榆被部下杀死。牛洛红(?—1867),即牛宏升,安徽亳州人。捻军重要将领,被太平天国封为荆王。捻军分裂为东捻军和西捻军后,他留在东捻军中,与赖文光等转战于华中各省,1867年(同治六年)11月,在山东日照境内与清军作战时战死。

② 发逆:清朝对太平天国的蔑称。清朝剃发,太平军蓄发,故有此称。

③ 赖汶光:即赖文光(1827—1868),清朝蔑称赖汶光。广西桂平人,太平天国将领、后期捻军统帅。随陈玉成转战皖、鄂,受封为遵王。太平天国失败后,赖文光与捻军联合,并被推为统帅。赖文光以恢复太平天国为宗旨,按照太平军军制整编捻军,采取流动战术,转战于豫、鲁、陕、甘,并联合回民。后捻军遂分为东西两支,赖文光率东捻军转战于鲁、豫、鄂、苏间。同治六年(1867)十二月(阴历),在扬州被俘杀。

④ 李昭庆:李昭庆(1833—1873),字幼荃,安徽肥东人,李鸿章幼弟。跟从曾国藩、李鸿章与太平军作战,官至记名盐运使。

⑤ 张树珊:张树珊(1826-1867),字海柯,安徽合肥人,淮军名将。太平军进攻安徽,他与兄张树声练乡兵自卫。后跟随李鸿章与太平军、捻军作战,官至广西右江镇总兵,后追击捻军于德安时战死。

⑥ 自画:自己限制自己。

⑦ 中更:中途变更。

⑧ 张诗日:张诗日(?—1867),湖南湘乡人。跟随罗泽南、曾国荃与太平军作战,官至宣化镇总兵。后跟随曾国藩剿捻,病死。

国藩请以散员①留营自效,奏言:“朝廷体恤下情,不责臣以治军,但责臣以筹饷;不令留营勉图后效,但令回署调理病躯。臣屡陈病状,求开各缺。若为将帅则辞之,为封疆②则就之,则是去危而就安,避杂而趋易。臣内度病体,外度大义,减轻事权则可,竟回本任则不可。故前两次奏称,但求开缺③,不求离营。盖自抱病以来,反复筹思,必出于此,然后心安理得。请开江督各缺,目下仍在周口军营照料一切,维湘淮之军心,联将帅之情谊。凡臣材力所可勉,精神所能到,必当殚竭愚忱,力图补救,断不因兵符已解,稍涉疏懈,致乖古人尽瘁之义。”上谕:“曾国藩请以散员仍在军营自效之处,具征奋勉图功、不避艰难之意。惟两江总督责任綦重④,湘淮各军尤须曾国藩筹办接济,与前敌督军同为朝廷所倚赖。该督忠勤素著,且系朝廷特简正⑤,不必以避劳就逸为嫌,致多过虑。著遵奉前旨,仍回本任,以便李鸿章酌量移营前进,并免后顾之忧。”国藩复奏,陈江督之繁,非病躯所能胜任。与其勉强回任,辜恩溺职⑥,不如量而后入,避位让贤。吁请仍开各缺。上谕:“前因曾国藩患病未痊,军营事繁,特令回两江总督本任,以资调摄⑦。并因请以散员自效,复迭次谕令迅速回任,俾李鸿章得以相机进剿。曾国藩为国家心膂⑧之臣,诚信相孚⑨已久。当此捻逆未平,后路粮饷军火无人筹办,岂能无误事机?曾国藩当仰体朝廷之意,为国家分忧,岂可稍涉疑虑,固执己见?著即懔遵⑩前旨,尅期回任,俾李鸿章得以专意剿贼,迅奏肤功。该督回任以后,遇有湘淮军事,李鸿章仍当虚心咨商,以期联络。毋许再有固请,用慰廑念。”

国藩回任后,六年,奏称:“制造轮船为救时要策,请将江海关洋税酌留二成,一成为专造轮船之用,一成酌济淮军及添兵等事。”从之。七月,补授体仁阁大学士,仍留两江总督之任。十二月,捻匪平,赏云骑尉世职。

① 散员:无固定职事的官员。

② 封疆:封疆大吏,指担任地方督抚。

③ 开缺:官吏因故不能留任,免除其职务,准备另外选人充任。

④ 綦[qí]重:极重。綦,极,很。

⑤ 简正:严正。

⑤ 自效:愿意贡献自己的力量或生命。

⑥ 溺职:失职。

⑦ 调摄:调养身体。

⑧ 心膂:心和脊骨,比喻亲信得力之人。

⑨ 相孚:为人信服。

⑩ 懔[lǐn]遵:谨遵。

尅[kè]期:在严格规定的期限内。

肤功:大功。典出《诗经·小雅·六月》:“薄伐狁,以奏肤公。” 毛传:“肤,大;公,功也。”

廑[jǐn]念:殷切关注。

七年四月,补武英殿大学士。七月调直隶总督。十二月到京,赏紫禁城骑马。八年二月,查明积涝大洼地亩应征粮赋,请分别豁减①。从之。三月,奏直隶刑案积多,与臬司张树声②力筹清厘③,甫有端绪,张树声见调任山西。请暂留畿辅④一年,以清积案。上谕:“曾国藩到任后,办事认真,于吏治民风实心整顿,力挽敝习。著如所请,俾收指臂之助。”又先后二次查明属员优劣,开单具奏。得旨分别嘉勉降革⑤,以肃吏治。时直隶营务废弛,廷议选练六军。上谕国藩将前定练军章程,妥筹经理⑥。

五月,国藩奏言:“臣见内外臣工章奏于直隶不宜屯留客勇一节,言之详矣。惟养勇虽非长策,而东南募勇多年,其中亦有良法美意。为此练军所当参用者:一曰文法宜简。勇丁朴诚耐苦,不事虚文,营规只有数条,别无文告,管辖只论差事,不计官阶。挖濠筑垒,刻日而告成;运米搬柴,崇朝⑤而集事。兵则编籍入伍,伺应差使,讲求仪节。及其出征,则行路须用官车,扎营须用民夫,油滑偷惰,积习使然。而前此所定练军规制,至一百五十余条之多,虽士大夫不能骤通而全记,文法太繁,官气太重。此当参用勇营之意者也。一曰事权宜专。一营之权全付营官,统领不为遥制;一军之权,全付统领,大帅不为遥制。近来江楚⑥良将为统领时,即能大展其才,纵横如意,皆由事权归一之故。今直隶六军统领迭次更换,所部营哨文武各官,皆由总督派拨。下有翼长分其任,上有总督揽其全,统领并无进退人才、总管饷项之权,一旦驱之赴敌,群下岂肯用命!加以总理衙门、户部、兵部层层检制⑦,虽良将亦瞻前顾后,莫敢放胆任事,又焉能尽其所长?此亦当参用勇营之意者也。一曰情意宜洽。勇营之制,营官由统领挑选,哨弁由营官挑选,什长由哨弁挑选,勇丁由什长挑选。譬之木焉,统领如根,由根而生干生枝生叶,皆一气所贯通。是以口粮虽出自公款,而勇丁感营官挑选之恩,皆若受其私惠。平日既有恩谊相孚,临阵自能患难相顾。今练军之兵,离其本营本汛,调入新哨新队,其挑取多由本营主政。新练之营官不能操去取之权,而又别无优待亲兵、奖拔健卒之柄,上下隔阂,情意全不相联,缓急岂可深恃?此虽欲参用勇营之意,而势有不能者也。

又闻各营练军皆有冒名顶替之弊,防不胜防。盖兵丁因口分不足自给,每兼小贸手艺营生,此各省所同也。直隶六军以此处之兵调至他处训练,其练饷二两四钱,在练营支领;底饷一两五钱,仍在本营支领。兵丁不愿离乡,往往仍留本处,于练营左近雇人顶替,应点应操。一遇有事远征,受雇者又不肯行,则转雇乞丐穷民代往。兵止一名,人已三变;练兵十人,替者过半,尚安望其得力?今当讲求变通之方,自须先杜顶替之弊。拟嗣后⑧一兵挑入练军,即裁本营额缺。练军增一兵,底营即减一兵,无论底饷、练饷均归一处支放。或因事斥革,即由练营募补,底营不得干预,冀可少变积习。

此外尚须有酌改,如马队不应杂于步队各哨之内,应另立马队营,使临敌不至混乱。一队不应增至二十五人,仍为什人一队,使士卒易知易从。若此之类,臣本拟定一简明章程重整练军,练足万人,以副朝廷殷勤训饬⑨之意。其未挑入练者,各底营存余之兵,亦须善为料理,未可听其困穷隳坏⑩。拟略仿浙江减兵增饷之法,不必大减兵额,但将老弱者汰而不补,病故者阙而不补,即以所节饷项,量发历年底营欠款,俾各营微有公费,添制器械旗帜之属,庶足壮观瞻,而作士气。数年后,或将当日之五折、七折、八折者,全数赏发。兵丁之入练军者,所得固优;即留底营者,亦足自赡。营务或渐有起色,而畿辅练军之议,亦不至屡作屡辍,事同儿戏。请敕原议,各衙门核议施行。”寻饬国藩筹定简明章程,奏报定议。

① 豁减:减免。

② 张树声:张树声(1824—1884),字振轩,安徽合肥人,淮军将领,张树珊之兄。太平军进攻安徽时,与弟张树珊兴办团练,对抗太平军。跟随李鸿章组建“淮军”,攻打太平军,以按察使记名。后又跟随曾国藩、李鸿章镇压捻军。官至两江总督、两广总督。光绪十年(1884),法军入侵越南,张树声派军入越南抗击法军。当年11月病逝于广州,谥“靖达”。

③ 清厘:清查。

④ 畿[jī]辅:国都所在的地方,泛指京城附近的地区,此处指直隶。

⑤ 崇朝:终朝,从天亮到早饭时,比喻时间短暂。崇,通“终”。

⑥ 江楚:指湖南、安徽一带。

⑦ 检制:约束节制。

⑧ 嗣后:随后,以后。

⑨ 训饬:教训戒勉。

⑩ 隳[huī]坏:毁坏,废弃。

国藩奏言:“臣维用兵之道,随地形、贼势而变焉者也,初无一定①之规,可泥②之法。或古人著绩之事,后人效之而无功;或今日制胜之方,异日狃之而反败。惟知陈迹之不可狃,独见之不可恃,随处择善而从,庶可常行无弊。即就扎营一事言之,湘勇初出,屡为粤匪所破,既而高垒深濠,先图自固,旋即用以制敌。淮勇继起,亦以深沟高垒为自立之本,善扎营者即称劲旅。后移师剿捻,每日计行路远近,分各营优劣,曾无筑垒挖壕之暇,而营垒之坚否于胜败全不相涉。陕甘剿回,贵州平苗,亦不以此为先务,足知兵势之无常矣。然斯乃古来之常法,终未可弃而不讲。

臣愚,以为直隶练军,宜添学扎营之法。每月拔营一次,行二三百里为率。令兵丁修垒浚濠,躬亲畚筑,以习劳勚③;不坐差车以惯行走,增募长夫以任樵汲④负重之事。至部臣所议,兵丁宜讲衣冠礼节,臣意老营操演,可整冠束带,以习仪文。拔营行走,仍帕首短衣,以归简便。凡此皆一张一弛,择善而从者也。

臣前折所请重统领之权者,盖因平日事权不一,则临阵指麾不灵。臣在南中,尝见有巡抚大帅所部多营,平日无一定之统领,临时酌拨数营,派一将统之赴敌,终不能得士卒死力。而江楚数省幸获成功者,大抵皆有得力统领,其权素重,临阵往来指挥、号令进退之人,即平日拨饷挑缺、主持赏罚之人。士卒之耳目有专属,心志无疑贰,是以所向有功。臣所谓事权宜专,本意如此,然亦幸遇塔齐布、罗泽南、李续宾、杨岳斌、多隆阿、鲍超、刘铭传、刘松山诸人,或隶臣部,或隶他部,皆假重权而树伟绩。苟非其人,权亦未可概施。部臣所议,得良将则日起有功,遇不肖则流弊不可胜言,洵⑤为允当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