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描南实丁搂住依娜,他贴在依娜耳朵旁轻声说道:“亲爱的,委屈你了。”话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依娜缓缓倒了下来。众人看见,描南实丁的枪口还冒着青烟。一时,会议厅大乱。一位评议员大叫:“描南实丁,你杀人灭口!”描南实丁向众人解释道:“先生们,请原谅我处决了可恨的依娜。因为依娜的被俘,郑成功便利用守城士兵的善良骗开了赤嵌城的大门,当我发现时,郑成功的士兵已经像潮水般涌进了赤嵌城。各位先生一定听说了,郑成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为了避免我手下的五百名士兵遭到屠杀,我只有选择了投降。”一位评议员站起来揭露道:“中校先生,你在狡辩!我听说是你在城楼升起了白旗,并把郑成功请进了赤嵌城!”这时,揆一走过去对描南实丁说道:“中校先生,你可以继续你的辩解,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明白,你的投降和诈降有什么区别?”描南实丁狡辩道:“因为我获得了宝贵的情报,我之所以冒死逃回来,而没有接受郑成功给我的好处,因为我是忠诚的军人。”另一位评议员听了描南实丁的话,对揆一说道:“总督阁下,你听见了吗?在你的军队中叛徒也在标榜自己的忠诚。”揆一诘问道:“中校先生,你获得了什么宝贵的情报?”描南实丁肯定地答道:“郑成功不会进攻热兰遮城!”他的话引起众评议员议论纷纷。
揆一仔细端详着描南实丁的脸色:“郑成功不会有这么仁慈吧?”
描南实丁被揆一严厉的眼神逼视得有些慌乱,他匆忙答道:“当然不会,郑成功是个凶恶的家伙,但现在郑家军正在闹粮荒,他的高级将领每天也只能喝到一碗稀饭,在短时期内他根本没有能力进攻热兰遮城!”他的话未说完,忽然,厅外传来一声炮响,会议厅顶上落下了尘土,吊灯被震得乱颤,众人吓得惊慌失措。这时,贝德尔匆匆跑了进来:“报告总督,郑成功开始炮击了。”
揆一气恼地瞪着描南实丁:“中校,这就是你给我的情报?”接着,揆一命令贝德尔:“把描南实丁和这些讨厌的评议员一起给我关进牢房!”
此时,热兰遮城外,国姓军的大炮向热兰遮城猛轰,顿时,热兰遮城火光冲天,映红了夜空。城上的荷兰士兵被压得抬不起头来,马信的身后,一群扛着云梯的铁人军士兵已冲至城墙下。马信一挥手,士兵们冲上去,将云梯搭上城墙,勇猛地爬上去。荷兰人拼死抵抗,一支支枪对着铁人军士兵射击。云梯上,不断有士兵中弹从半空坠地。
马信见状大骂:“他妈的,再给我上!”正在此时,郑成功跃马来到马信身边,对马信道:“马信,别着急,先把兄弟们撤下来,用炮火继续轰击!”马信疑惑地问道:“国姓爷,不攻城了?”郑成功摇摇头道:“我们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这座热兰遮城荷兰人修了十几年,城墙用的是花岗岩,非常坚固,这样死打硬拼不行!”这时,杨旭也纵马赶过来,对郑成功禀告道:“国姓爷,我们轰了一个时辰了,现在城墙连个小口都没有撕开!”郑成功冷静地道:“赤嵌城里荷夷的弹药库不是还装得满满的嘛,我都把它喂给揆一。热兰遮城虽然守军有一千四百多人,但现在已经是一座孤城,弹药、粮食和水都很有限,经不起消耗!”此时,陈永华也纵马赶过来,对郑成功建议道:“我有一个好办法,肯定能破热兰遮城。”郑成功急问道:“什么好办法?”陈永华略思索片刻,陈述道:“我们把地道挖到热兰遮城下,然后埋上炸药,城墙一炸垮,揆一还有什么好抵抗的?”杨旭闻言鼓掌道:“好主意,那样,揆一在梦中就飞到天上去了。国姓爷,这个任务交给我来完成吧!”郑成功略一沉吟,果断地下令道:“不,你从明天起,带领水师布防台湾外海,樊德朗的特混舰队要来增援揆一了。”杨旭领命道:“好,老子正等着他来呢!”说完,他纵马而去,布置台湾外海防御的战事去了。杨旭走后,郑成功拉过凯茵道:“凯茵,你组织山民们挖五条地道,一直伸到热兰遮城墙下。”凯茵答道:“没问题。”陈永华格外关心地叮嘱凯茵道:“你一定要隐蔽,不能让荷兰人发觉!”凯茵点头道:“是!”郑成功接着对马信道:“马信,调整射程,不打城墙了,把你的炮弹全部砸在热兰遮城内!”马信领命而去。少时,郑家军重炮齐轰热兰遮城,热兰遮城燃起了大火,揆一和士兵们都缩在城墙后面躲避着炮火。
贝德尔弯腰过来对揆一禀告道:“总督阁下,城内多处起火,供水渠也被郑成功的炮火摧毁了,我们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呀!”
揆一扭头对贝德尔命令道:“你去把何斌给我抓来!”
“是!”贝德尔立正敬礼,带着几个士兵走下城去。
此时,热兰遮城外,郑家军攻城士兵们借着沉沉夜幕的掩护,推动几十门大炮迫近城墙,对准热兰遮城猛烈轰击,大火映红了城墙和半边天。炮手们待炮弹出镗,又装好了弹药,马信正待举起令旗,突然,郑成功大喊一声:“慢!”马信疑惑地望着郑成功:“国姓爷,怎么了?”郑成功指着热兰遮城楼:“你们看!”各位将领顺着郑成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熊熊火光中,四个荷兰兵推出五花大绑的何斌出现在城楼上。马信惊叫一声:“啊,是何先生!”此时,只听得揆一站在城楼对城下大喊:“郑成功,你要再开炮,我马上就宰了何斌!”他的话音未落,两名荷兰兵将利刀搁在何斌的脖子上。何斌在城上大声对城下喊道:“国姓爷,别管我,开炮吧!”他刚喊完话,贝德尔抡起枪托砸向何斌,何斌趴在了城楼上。郑成功眼望着何斌倒下,不禁热泪盈眶,立即对马信下令:“停止开炮,先撤回去!”马信当即命令部下鸣金收兵。
热兰遮城城楼上,贝德尔望着往后退的郑家军,兴奋地对揆一说:“总督阁下,郑成功撤兵了!”揆一眉头紧皱道:“用何斌来做挡箭牌,只是暂时的,撑不了多久,特混舰队怎么还不到呀?”
这时,琳达闯上城楼,她看见昏迷在地的何斌扑了过去,大声叫道:“何先生!何先生!”何斌吃力地睁开眼睛,痛苦地叫了一声:“琳达。”声音细微得如蚊虫声一般。
琳达走上前对揆一吼道:“你一直在骗我,你用何先生作人质,你太没有人道了!”揆一冷笑道:“人道?你去给郑成功讲人道吧,是他率兵渡海来攻打我们的台湾!是他在用重炮轰击热兰遮城!我用何斌的狗命保住了热兰遮城数千荷兰人的性命,这是最大的人道!”
琳达怒火满腔道:“表哥,台湾不是我们的台湾,台湾是中国人的台湾!国姓爷给了我们和平的机会,但被你拒绝了!”
揆一又是一声冷笑:“琳达,上帝并没有永久划分这个世界每一块领土的归属,台湾是我们开发出来的,我揆一把太多的心血给了台湾,它是我们荷兰王国的骄傲!”琳达把手一扬,道:“我们应该感到羞耻,我们是把人家的领土占为己有。而你,却拿数千荷兰人性命当作你的政治赌注,表哥,你是在犯罪!”此时,士兵们围过来看着揆一和琳达争吵。揆一恼怒地大叫:“够了!我听够了!我不允许你在我的士兵中做反战宣传。贝德尔上尉,”贝德尔应声道:“在!”揆一命令道:“把琳达和何斌都给我关进牢房!”贝德尔上尉立即奉命带领几个荷兰士兵,将琳达和何斌架起来向城内监狱走去。
10
一连数日,将军府里格外忙碌。这天下午,只见陈永华和凯茵拎着一筐番薯进来。刚从前线回到府中的郑成功上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陈永华用刀切开果实,告诉他:“这是番薯,可以吃的,国姓爷尝尝,还挺好吃。”
郑成功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便问道:“你在哪儿搞的?”陈永华竖起拇指道:“凯茵在山上搞的。”凯茵忙解释道:“这东西是做买卖的人从美洲带回来的,以前山上很多,但现在闹饥荒,已经被人弄光了。”郑成功点点头,又侧身对陈永华问道:“厦门的运粮船到了没有?”陈永华摇摇头:“还没有到,我已经又派人去了。”郑成功闻言,自责道:“都怪我当初思虑不周,以为台湾是富饶之地,粮米一定丰盛,谁料到今年台湾偏逢大旱,要是当初从厦门多运几船大米来就好了。”陈永华摇摇头道:“就是多运百船大米过来,又能供几万人吃多久?”凯茵这会儿抱歉道:“本来我山寨是不缺粮食的,可这土地两年不种庄稼就彻底荒了。”郑成功问凯茵道:“现在补种可以吗?”凯茵摇摇头:“地都荒了,现在硬板一块,就是现在耕种,等庄稼成熟也得好几个月呀!”郑成功断然地道:“那也要种,立刻耕地!”凯茵不理解地道:“即使现在种上,秋天才能打出新粮啊!”
陈永华无可奈何地道:“可这几个月怎么熬啊?”他们的话,说得郑成功愁眉不展。
这一日,台湾将军府外,杨旭带领几个士兵正在向各镇分发番薯。马信从筐里拿起一个番薯道:“这鸟东西怎么吃?大米在哪里?”杨旭道:“这些番薯还是我到附近山寨去挨家挨户买来的。今年台湾干旱,能有番薯吃就不错了!马信,我给你一百二十担!”马信道:“我们骁骑镇八千人马,才给一百二十担,够谁吃呀?”
杨旭毫不退让,道:“如果多给了你们,别的镇吃什么?”
马信道:“现在要打热兰遮城了,没你们水师什么事了,你们就少吃一点嘛。”说着,马信指挥手下,“把这些番薯都给我运回去!”马信的铁人军士兵们闻令上来就要抢,杨旭的士兵们上前阻拦被推在地上。杨旭见状愤怒地指着马信道:“马信,你想造反吗?!”马信挥手道:“老子吃不饱当然要造反了,给我上!”说时迟,那时快,铁人军士兵闻声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正当水师士兵和铁人军士兵双方争执不下之际,一个士兵忽然叫起来:“国姓爷来了!”铁人军士兵连忙撒手,马信抬头一看,只见郑成功、陈永华、凯茵等人走了过来。郑成功见这里的士兵们围成一团,忙问道:“怎么回事?”杨旭道:“国姓爷,没什么,在下正在给各镇分番薯。”杨旭的随员也回禀道:“国姓爷,马将军带领部下哄抢番薯!”
马信抱怨不屈地道:“国姓爷,肚子都填不饱,兄弟们怎么打仗呀?!”郑成功望着面带饥色的将士们,心情十分沉重,对杨旭说道:“杨旭,把我中军镇的那份番薯也给马信吧。马信,你看如何?”马信连忙跪下道:“国姓爷,末将不要了,末将不要了。”
郑成功诚恳地说道:“马信,你不要害怕。你的铁人军个个人高马大,能吃能战,饿着肚子怎么行?”说着,双手将马信扶起。
这时,一个卫士匆匆来报:“国姓爷,先锋镇饿死人了!”
郑成功闻言大惊:“什么?”随即急命陈永华、杨旭随他去先锋镇。
郑成功和陈永华、杨旭等人骑马匆匆赶到先锋镇,翻身下马,只见一群士兵围着的地上,饿死的士兵已用白布盖上,静静地躺着,士兵们一个个神情沮丧。一个将军向郑成功诉苦道:“国姓爷,我们已经五天没有分到吃的食物了。”郑成功怒不可遏道:“你们的分粮官呢?马上将他绑到这里来!”士兵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不敢说话。一个士兵眼含热泪站了出来,指着地上用白布掩盖的尸体,哭道:“国姓爷,他,他就是我们的分粮官……”郑成功闻言惊呆了,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吩咐杨旭道:“将他厚葬。杨将军,明天我要向三军谢罪!”杨旭忙阻止道:“不,国姓爷,这不关你的事,是我杨旭庸碌无能!”听着杨旭的话语,看着眼前的情景,郑成功心中难过,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11
天色已近黄昏,一艘艘满载粮食的大船停泊在厦门港口码头上。董娴从远处走来,郑经看见董娴,忙从船上跳下来。董娴将一个包袱递给郑经,道:“经儿,海上风大,别忘记了加衣服,天色不早了,快点上路吧。”郑经道:“阿妈,我明天早上再走。”董娴劝道:“你阿爸他们在台湾还等着这批粮食呢!”
郑经不屑地道:“也不在乎这一两天,我们路上快一点,把时间赶回来就行!”董娴有些不放心地道:“经儿,现在大军不在厦门,这些粮船停在码头上,我怕万一出个意外可是没办法给你阿爸交代呀!”郑经扶着董娴道:“阿妈放心吧,就一晚上,能出什么事呀?”说着,他拉着董娴回府。
这天夜里,郑成功府上灯火阑珊,郑经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柳圆圆的房门前,悄悄地推开柳圆圆的房门,只见柳圆圆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此时的柳圆圆已经有了身孕,她挺着大肚子显得很笨拙。郑经从身后搂住柳圆圆,柳圆圆转过身来道:“国姓爷来了!”郑经坐到床上闷闷不乐地道:“我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阿爸已经去了台湾,我是经儿。”柳圆圆摸索着,依偎在郑经身上,娇嗔道:“不,你骗我,你就是国姓爷。”说着,柳圆圆拉住郑经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他在里边踢我呢,再过几天,他就该出生了。”郑经将耳朵贴在柳圆圆身上:“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他的声音。”柳圆圆意识到什么,她的手在郑经脸上摸索着,疑惑地问道:“你是经儿?”郑经点点头道:“对呀,我是经儿呀!”柳圆圆忽然变得惊恐起来:“那国姓爷呢?不,这孩子不能要。”郑经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他是我们的孩子呀!”柳圆圆又笑了:“对,是国姓爷的骨肉,我怀的是郑家的骨肉。”说着,她与郑经紧紧相拥。
正在这时,墙上黑影一闪,一个人悄悄落在郑成功府庭院院子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黄炎。
他正要摸进柳圆圆房间,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郑经和柳圆圆的谈话声,黄炎忙躲在窗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