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刚
这天快中午的时候,刘县长一行人到老河头村来“送温暖”。
刘县长下了小轿车,活动着被颠得发麻的身子。李秘书赶紧凑过来说:“我去找村长,让他安排一下。”刘县长摆摆手,说:“不用。找个人家把咱带来的东西撂下,任务就算完成了。我看这家就成。”说完,用手一指路旁一个土墙围成的农家小院。
李秘书立刻颠颠地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位大婶。李秘书说明了来意,大婶赶紧张罗着把他们往里让。院子不大,角落里有一条老黄狗,见有人进来,趴着身子象征性地哼哼了两声,便把脑袋埋到了肚皮底下。
堂屋里笼着一团热气,只见灶台上摆着一盖帘热腾腾、金灿灿的玉米面菜团子。刘县长不由咽了口唾沫,这可是城里难得一见的纯天然绿色保健食品啊!
刘县长忽然对大家下了命令:“把东西放下,中饭就在这吃了。忆苦思甜,好好受受教育!”大家一听肚子便咕咕叫起来,异口同声地喊好。
大婶连连摇头:“这不能吃!领导吃这个,一万个不成!”刘县长手一挥:“成!一万个成!长征的时候还吃树皮呢。您要把我当外人,我可恼了。”
菜团子很快上了桌。大家你一个我一个,甩开腮帮子一顿猛造,都说比城里醉仙楼的鸡鸭鱼肉强多了。刘县长打着饱嗝问大婶:“这菜团子还有吗?我想捎回去让没来的同志也受受教育。我们不会白拿,多少钱?”
大婶沉吟了一下,说:“还有几个,俺这就找个干净的塑料袋装上。”说着用一个透明的袋子装了满满一兜,递到了刘县长手里:“钱可要不得。要是您能给俺们帮个忙,那俺们就烧高香了。”
刘县长一拍胸脯:“老百姓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尽管说!”大婶脸上一喜:“真的?那俺就说了。先问一下,您管得了村长吗?”
李秘书鼻子一哼:“别说村长,乡长也管得!”大婶一拍巴掌,高兴地说:“这回见着真佛了!俺们村长在南山开了个黑矿,毁了山上的林地不说,废石头还堆进河道里,这要闹起洪水来,可怎么得了!还有这满天飞的黑土,呛死个人。您也看到了,俺村穷成了啥样? 他自个儿倒在城里盖起了小洋楼。”
刘县长皱了皱眉:“你们先选个代表,到乡里反映一下。一定要按照程序来。”大婶叹了口气:“反映过!不顶事!乡长是他小舅子,听说他县里也有人!”
其实这个事刘县长早就晓得,乡长不是外人,正是他妹夫。刘县长晃了晃脑袋,说:“这个事情不太好办。开矿归矿业部门管,林地归林业土地部门管,河道又归水利部门管——这样吧,李秘书你先记下来,有时间一定好好研究研究。好了,感谢大婶的热情招待。油和 面留下,再见!”
一行人忙不迭地簇拥着刘县长向门外走去。可刚到大门口,那条大黄狗“嗖”地蹿过来,一下子挡住了去路,冲众人狂叫不已。刘县长吓得一哆嗦:“怎么回事?”李秘书赶紧挡在前面:“这家人鬼着呢。咱没答应她的要求,她就放狗挡道,太不像话了。”
不知谁咕哝了一句:“农村的狗都有狂犬病!”大家听了纷纷往后退。那狗却越叫越欢,气势汹汹,刘县长脸都白了,结巴着说:“快快……想想办法!”
李秘书咂着嘴说:“看来只有掏钱买路了。”说着慌忙掏出两百块钱往狗前面一丢:“看好了,二百!让开!好狗不挡道!”说完,他回头朝屋里张望着,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那条狗却又向前逼近了两步。
李秘书苦笑着说:“嫌少呢。”刘县长气急败坏地嚷道:“多给!我就不信有钱办不成的事!”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掏口袋。屋里仍然没有半点声音。这下大家都傻了眼。李秘书一拍脑袋:“打110!报警!”刘县长一听就火了:“混蛋。还嫌丢的人小啊!赶紧打电话 ,让矿上先停下来。”
这时大婶笑着走了出来:“行了。把钱都拾起来吧。把你手里的菜团子搁下就成,细米白面舍不得给狗吃,这是特意给狗蒸的。狗都饿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