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狮镇离黑虎寨百余里,那时没有公路,也没有汽车,只靠步行,孙建尧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程,双脚似带了几门大炮,走得一歪一跛的,李仁看了笑着说:“孙队长,去见我们寨主,你还说没有礼物,今天你带了最好的礼物。”
“带了什么礼物,你又在取笑我了。”孙建尧走到廊沿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说:“我连人带属只有两条性命,还有什么好礼物?”
“哈哈哈,”李仁对他脚下一指说:“你带了四门大炮上山,我寨正好四个山门,每门架上一门大炮,保护山寨,我寨主该多么高兴,你还说没好见面礼。”
孙建尧这时才朝脚下一看,一双皮鞋由于走了一天的山路,前面脱了帮,后鞋底拖出一个岔子尾巴,前面五个脚指头露在外面,后面脚跟儿露在外面,用土话来讲,就是前头卖生姜,后面卖鸭蛋。
孙建尧此时哭笑不得,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忙岔开话题问:“还有多远?”
“快到了。”王智接着回答。
王智接着瓮声瓮气地说:“孙队长,现在要委屈你了。”话未说完,从身上掏出一个黑口袋,不容分说,把个孙建尧从头往下一套,黑袋从头套到颈下。
孙建尧此时吓了一跳叫嚷:“你们是怎么搞的?太不客气!”
“呵呵呵,对不起孙队长,这是我山寨的规矩,不管是什么人要上山寨,离寨十里都要把眼睛蒙住。孙队长请原谅。”王智他一边解说一边扶着建尧慢走。”
孙队长此时肚子里甜、酸、苦、辣、咸,五味倶全,心想我孙大少爷,在县城何等风光,当上了县自卫大队长何等威风,何等荣耀,在青狮沟一战,打得皮破血流,狼狈不椹,害得我无家可归,无路可走,才上你这个破山寨穷光山头,否则,我孙建尧有一点出路,莫说你不请我来,就是请我,用八人大轿抬我,我也未必来呵。
此时桥归桥,路归路,人穷莫说当年富,年老莫讲少年勇,此一时彼一时也,再大的窝囊气也得受着。
不过还未到山寨,就给了我这个下马威,谁知上山寨还要受么样的罪。这是孙建尧心里想到的,他并不敢说出来。
不知走了多少路,忽听“嘣嘣,轰隆,嘣!”三声铳响,紧接鞭炮齐鸣,孙建尧不知上了多少台阶,刚刚站住,头上黑袋子忽然去掉,他四下一看,两面站立着刀斧手,威风凛凛,凶神恶煞,上面有一把龙虎椅,坐着一个人,貌似张飞,长着一绺络腮胡子,一双扫笋眉,眉下一对大眼睛,放出寒光,凶气逼人。看年纪,大约五十上下,头戴一顶帽子既不像王帽,又不像官帽,虎不像虎帽,细看像一顶狗头帽子;身穿一件寿字袍,袍外面套穿一件青色马褂,马褂中间一排扭丝扣,雪白,雪白,脚下穿一双寿字虎头靴,气宇不凡。孙建尧不见则可,一见此人,他估计此人是山寨寨主,孙建尧早吓得魂飞魄散,差一点屎尿直流,正在不知所措之时,李仁喊一声:“孙队长,上面坐的就是山上威震八方的赵寨主!”
这一声喊叫,孙建尧如梦初醒,“啊”了一声,他毕竟经过军事训练了几天,“咔嗒!”上前一步,立正得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军人礼!
“是谁如此大胆,见了本寨主立而不跪,兄弟们!把这个毛猴子提出门外砍了!”
“且慢!”王智一见急忙上前求饶,施礼说道:“大哥!这个使不得,此人不是毛猴子,是小弟奉了大哥之命下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巧遇的机会才寻着,把他请上山来的孙队长!”
“我不管他是生队长还是熟队长,见了本寨主不行大礼,就应处死,现念智弟求情,免了死罪,活罪难逃,兄弟们!给我打八十杀威棍!”
“喳!”应声走出两个凶恶的山贼,手上拿着齐眉黄檀棍,站了出来。
“哈哈哈!”孙建尧一见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赵龙从座位站起,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双手叉腰问。
“我笑王智老兄!他说你赵寨主有将帅之才,有仁义之志,文韬武略,是个爱才惜将的好寨主,万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心胸狭窄的小人,气死我也!”
“你好大的狗胆,还敢小看我?”赵寨主脸色突变。
“不是小看你,是你不识时务,我本是县自卫队堂堂副大队长,今日你我有缘相见,这是我军和山寨之大幸,双方得利之喜事,本队长早知山寨兵多将广,但山寨金钱来源不紧俏,粮草有困难,这都是共军的压制、威胁而造成,本队长上山带有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王智兄弟给我抬上来。”话未毕,只见两个喽啰兵抬了一个红色油漆箱上来,打开箱子一看,我的天呀!白花花的银圆满满一箱,赵龙一见,简直傻了眼。
这真是跛子见钱跛得快,瞎子见钱眼也开。山寨正缺粮少饷,见了这白花花的银圆,谁说不喜?
赵龙寨主顿时脑子里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像滚珠那样转得快,他哈哈大笑说:“孙队长,本寨主今天是和你开个玩笑,今见孙队长果然是个人才,胆识过人,能说会道。”他边说边走下座位,亲手推椅,请孙建尧在寨中厅落座说:“兄弟们!孙队长是贵客,摆一席丰盛的好酒接风,不得有误!”在酒席筵前,孙建尧队长受宠若惊,心中大喜,他提到了请赵寨主把兵借他,让他回县好交差,领到粮饷,全部交给寨主使用,自己分文不要。赵寨主在荒山野岭屯兵扎寨正缺粮草,他求之不得,两家一拍即合,还议了为扩大自己势力,把青狮镇什么龙灯会、狮子会、观音救苦会的娘子军,都吸引到自己手下,当夜在山寨订生死同盟的合同,也可说官匪同盟协议书。
签订官匪勾结协议书,皆大欢喜,双方得利,双方都是求之不得,其中着重写到互相勾结,互相帮助,互不侵犯重要条例。孙建尧这一次上山寨是因祸得福,酒过三杯,又喜不自禁,还积极准备下山,带上王智、王勇等人,准备中秋节夜打进青狮镇群众团体内部去,干出不可告人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