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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缘起缘灭奈何天

“认认真真地活,无忧无虑,就这样生活下去,幻,我们会得到属于我们俩的幸福……”有一天,萌这样认真地对我说。于是我开始认认真真地过每一天,就算天气不好,也不骂天。

萌崽,我喜欢这样叫他,他说自己属于自然萌类型,不是卖萌。我问什么是“萌”,他笑了。我傻傻地盯着他看,白得透明的脸,星空似的深邃眼眸,薄薄的两片樱桃红嘴唇,笑起来嘴角上扬邪邪的表情,好像领会到那么一点意思。

我每天都能见到萌,每天都会从他身上学到一点道理。萌一笔一划地教我写最基本的字,或许我真的太笨了,学起它们来特费劲。休息的时候他还经常会哼起那首叫做《夏至》的歌,而当我自己学会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就能感觉他一直在我身边,一直一直那么虔诚地呵护着我。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是值得记忆的。因为有深蓝的苍穹,有明媚的阳光,有柔和的风,有从郊区飘来的丁香花淡淡的香味,还有在下一刻,萌就会出现在我眼前。奇怪的是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要掉出来似的。我深刻地记得,爷爷离开我的时候,我的右眼皮也是像这样一直跳,跳得睁不开眼。

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吗?是不是我又将失去什么东西呢?我的心里悬着很多问号,然后默默忍受着心痛如绞的折磨。

不知道是否是风变冷了,还是我杂乱的思绪陷入了恐怖的僵局,蓦地打了一个冷战,全身起了几层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这深蓝的苍穹,这天突然蓝得让我心痛,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天空。

我不想再多想,经历了二十年的苦难才等到这么一段幸福的经历,我怎么能被未知预感支配呢?

我痴痴地笑起来,然后闭上双眼,哼着那首歌,静静地等待萌的到来。

“幻——!”从老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在叫我,我睁开双眼,看见萌提着一袋东西冲我边喊边跑过来。

“萌——你来啦!”我兴奋地摸摸后脑勺,傻笑地站起来。萌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是啊,你饿了吧?这是肯德基,今天让你吃个痛快!”他今天显得非常兴奋,是因为有好吃的同我一起分享的缘故吗?

“什么鸡?我看看!”我接过他手中的白色塑料袋,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是烤鸡啊!太好额!”我笑呵呵地大口大口啃起来。

“快吃吧,趁热吃味道才好呢。”他在我身旁坐下,催促道。

“一起吃吧!”

“不了,我刚吃过。”

“真的?那我可不客气了。”我用我那肮脏的双手抓起美味的鸡腿往我超馋的嘴里塞。

“哎哎,那有双塑料手套,你看你那双手!”他制止了我狼狈的吃相,温柔地挽起我那黑得发亮的袖子,给我套上透明的手套。

这会儿,我痴迷地看着他,同时在祈祷,希望上天能给我再多那么一点点的怜悯,让这个男人那么轻轻地把我呵护,一直一直一直这么下去……“看什么?傻帽——快吃,要冷了!”他又在催促,我狼狈地笑笑,撕咬那美味的烤鸡腿。

“幻,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很快乐。”他看了看我,我也抬起头看他,我的笑脸迎着他突然变得有些严肃的面容。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欣慰地说。

“是的——这确实是我曾经想要的生活。”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变得很痛,难道不祥的预感应验了么?抓着鸡腿的手冷不丁地打颤。

“你看看你,吃得满嘴是油。”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洁白的纸巾,轻轻地擦拭我油油的嘴巴,然后我就想起了爷爷,他老人家在的时候也是这么呵护我的。

鼻子一酸,眼睛发热,可我却强忍着,笑着吃。

“幻,我今天来,是向你告别的,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他一字一顿地说,故意避开我惊讶的目光,刘海耷下来遮住那双要命的眼睛,看不见此时他的表情。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法描述的伤感沿着身体四肢绽放,捧着美味鸡腿的手顿时僵住了,时间仿佛这一瞬间凝固,蚀骨的寒意袭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今天穿的衣服已经不是我送给他的那套掉了色的工作服。

“好,这个决定是你早该决定的,我说过了这不是你能过的生活!”我强忍着痛,说得那么漫不经心,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幻,记得我对你承诺过什么吗?”

“什么?”我的听觉在减退,周围的喧嚣声越来越弱,但还是应付着回应道。

“我说过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就是因为这句话,这个承诺,他才要离开吗?那我是应该笑着把他送走,还是哭着将他挽留?

心在痛苦和矛盾的边缘徘徊挣扎。可是既然避免不了这个离别时刻的到来——不管他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还是真心为了我好,我都不能够为了私心把他困在这不是人过的世界里。希望他过得好,就应该让他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里去,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该表现得更为洒脱大方些。相聚是因为缘,分离也是因为缘,缘起缘灭,那就一切随缘吧!

“傻啊你!那么严肃干吗,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有我这么个难兄难弟就好了。”我突然蹭地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大笑着说。

“幻——我……”他也站起来,欲言又止地望着我,一脸的犹豫。

“哎,我还不知道,是没钱了吗?我这还有呢!”我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塞给他,假装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可是心却在滴血。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解释,我也明白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既然要分手,说太多的话只能徒增伤感与不舍。所以我只好引开他本想说开的话题。

“不不什么不啊,给你你就拿着,一个大老爷们儿出门在外身上哪能不装票子呢?唉,差点误了时辰,现在可是垃圾场出货的时间呢,我得赶紧走了,再见!”我抛下一个残酷的笑,带着纷繁凌乱理不清的情绪疯狂地跑开。这一路的疯跑,居然感觉不到一丝疲惫,我足足跑了一下午,像个女超人,最后昏倒在黑暗孤独的小小角落里。

醒来的时候,看着我手里居然还死命地抓着那只没吃完的鸡腿,泪水滴在鸡腿上,我伤心地吃着鸡腿,居然吃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虽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什么——也许就是希望能陪他睡觉给他生孩子的那种吧——他说,那叫爱情。我只知道让他离开,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对未来产生的所有美好幻想,也统统破灭了。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我这样的下贱身世注定了这样的悲惨命运。

爷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人要信命。

为了生活,明天的我依然要坚强地走在坎坷的路上,用自己卑贱的生命努力经营自己卑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