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依然睡不着,翻来覆去大半夜,眼睁睁看着天亮,只得吃了一粒安眠药。药物作用起来,方才迷迷糊糊睡去了。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单调急促的铃声响着,密闭的窗帘遮住了阳光,室内光线晦暗。定了定神,方才想起是门铃声,一定响了许久了,慌张下床去开门,忽然听到门锁开锁声。
有钥匙的没有别人,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来,连忙捞过睡袍披上,脚步声已由远及近,他推门进卧室来。见到我一怔,目光却不由自主顺着白晰的颈往下,睡袍的领口很低,软缎的料子仓促间滑下去,露出雪色的肩,温腻的曲线隐约春光乍泄。
我连忙揪住自己的衣领,不知为何有丝怯意:“韦先生。”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在,”他转过脸去,“学校需要小贝的证件,我过来拿。”
悲哀的神色又重新浮现,我垂下头去。忽然听他说:“律师函我接到了,你动作很迅速。”我抬起头嘴角隐约浮现一抹微笑:“有什么话请直说。”
明知他是专程来一趟,取东西这种小事哪里能劳动韦总裁亲自过来?他的时间都是金钱,势必是找我来谈判的。果然,他说:“很好,那我也不兜圈子了,事情虽然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并不是不能挽回。你我都不想让这事情闹大对不对?何况你并没有胜算。”
暖气刹那间变成了冷气,我揪着衣服,像揪着心一样。我半晌才出声:“我要孩子。”
“我并不是要夺走孩子,你依然可以见他。”
突然生了倦意,他永远不会知道我要什么——咎由自取,一切都是我活该。
可是,我有点惊诧地发现他眼里也有倦怠?或者他的新女友又令他不能满意,明樱抑或又缠他太紧?他为什么心浮气躁?
电话响起来,我去接,是萌:“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喜帖?”
“你决定好了。”
他笑起来:“是我们结婚,你怎么事事要我定?”
他特意强调“我们”两个字。
“我都听你的。”
挂上电话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地板冰得脚底凉飕飕的,拖鞋一只在床前,一只在床下,走回去弯腰去拾鞋,一松手睡袍又顺着肩滑了下去,真要命,简直像是故意。
蓄意,这样的招数见得多了,他却被蛊惑了——软缎的料子滑不留手,轻轻一使力就揽我入怀中。上次的经验糟透了,可是为什么你眼里却是焚焚如火的渴望?倒吸了一口气,他在做什么?细密而灼热的吻烙在颈上,微酥麻痒,我挣扎:“韦星弟。”
他却以吻封缄,令我说不出话来。
“不……”
事情怎么突然演变成这样?呼吸的频率更加紊乱,他的手已滑入衣内。想推开他:“不行。”确实不行,可是该死,他停不下来,他的吻缠绵挑逗,他的手像鱼一样游走,睡袍的带子松散了,恶心……依然是恶心……用力推开他:“不要碰我,脏……”他的唇却不由分说再次堵上来,不要,太多女人,只觉得肮脏恶心。可是挣不开,他的手臂牢牢地禁锢着。越是挣扎,越是挑起更激烈的情火。上次的失败令他改了方式,一径吸吮在最敏感的颈中,轻轻地咬啮诱惑。我根本不是他对手,在意乱情迷里终于发出低低一声呻吟,手终于情不自禁地抵在他胸前,排山倒海的眩晕迎面袭来,地狱的火热迎面袭来,我永堕于万劫不复。
……
难以置信,我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样混乱的局面下,我竟然跟他上床?他会怎么想?萌知道了会怎么想?我用力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更大的危险,连忙下床打开抽屉,没有,再换下一只抽屉,没有。
……真糟糕。
“你找什么?”事态完全失控,他无名火渐渐燃起,“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终于回答他:“避孕药。”
无名火终于摧枯拉朽腾腾而起,他一出口就是讥诮:“确实,一错岂可再错。”
我掉转头来看他,一错再错,那么,他也认为是错了?他也在后悔?他究意将我当成什么?一时兴起的床伴?我想起适才的一切,无限的怒意与懊悔。
“你怎么连这个都没有准备?”
准备?我为什么要准备?我直起身来冷冷看着他:“我不是你的任何一位女友,不知道韦二少会随时宠幸,所以没有准备。”话里的锋芒令他本来就混乱的思绪越发混乱,以为我是蓄意诱惑他,成功之后再来践踏他的自尊。
“苏幻,你也别太得意,不要以为和我上床就能代表什么,你知道和我上床的女人多得很。”
“我知道在你心里将我当成什么,我才不愿意跟你上床,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给我见鬼去!”
“结婚?恭喜!那你是想最后缅怀一次,才肯跟我上床,不知道我有没有令你想起你的麦萌。”见我不理睬继续翻箱倒柜,他接着冷嘲热讽:“找着没有?没有就下楼去买吧,我比你更担心,一个孩子就够了。”
他的话戳中我心里最痛楚的一面,他站在那里,不声也不语,只是冷冷看着他——我恨他,恨他提及孩子。
“要不要我下楼替你买?或者我应该识趣一点快点离开?免得在这里提醒你和你上床的不是麦萌。我今天真是有幸领略,上次你头脑清醒,所以才像块木头一样,这回你是将我当成麦萌了吧?所以才会有那种媚态迎合……”
“你给我住口,我受够你了,韦星弟!我爱麦萌,我这一生一世都爱他,现在我就是和他结婚,我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今天的事是意外,你别妄想我跟你还有什么纠缠不清。”
“那我真要恭喜你,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么多年来心机没白费。你放心,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嫁给谁我都不关心,今天的事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和你的麦萌放心去教堂YESIDO吧!”
他穿上衣服,摔门而去。
我灰心到了底,有一声呐喊在心中蓄势待发,却逐渐衍化成无声无息的叹息,揉散在空气里。他说:“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么,刚才的温柔缱绻不过是逢场作戏,一时兴起的逢场作戏。可笑,最亲密的那一刹那,我还无能为力地沉溺下去,飞蛾扑火,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