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早晨并非美妙，窗外灰蒙蒙的天气，阴天，一切都是暧昧不明的灰色，楼宇在视线里像林立的枯木，等不到逢春的那一刻。
窗子开了半扇，雨滴坠过窗前，在灯光的折射下，晶莹一闪……只一闪，就飞快地坠落地面了；然后雨滴，一滴一滴，落在玻璃橱窗消失不见……今儿个从睡醒开始，天气就一直暗沉沉的没半分好颜色，现在趁人不注意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你可真会享福，大雨天里藏在这里喝龙井。”
“韦，韦总早。”
“今天有什么通告安排？”
“今天的日程是这样为您安排的，九点十分董事局会议，十点五分《苹果日报》专访，十点三十分约见富银刘总，十一点二十分企划会议，总裁秘书室说，今天中午董事长要您陪他吃饭。”
他抬起了头，问：“老爷子会有什么事？”
“这个我就不敢乱猜了，不过，我想是和今天各报纸上的新闻爆料有点关系。”
他耸了耸肩，不以为意，我只好继续往下说。
“今天下午两点北中南厂商会议，三点四十分约见美国总商会的安普森先生，四点五分经理会议，晚上参加徐议员的鸡尾酒会和安建成的一个宴会。”
“还有呢？”
我微笑着拿起餐桌一侧的报纸，指着上头一大幅他的照片，说：“您今天上头条了，我想董事长一定有话和您说，今天还是早早回家，免得老爷子不高兴。”
他就着我的手看了那头条新闻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照片拍得还不错——我就闹不懂，为什么每次登在财经版上的照片没有这么帅。”
“哦，对了，韦总，今天是苍井小姐的生日，我已经在花行订了她最喜欢的白玫瑰叫人送去，生日礼物我也替您预备了一份，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是什么？”
“紫水晶项圈，苍井小姐最喜欢紫水晶。”
他笑了：“你记得这么清楚？”
他忽然似乎动了考量我记性的兴趣。
“那奶茶MM呢？”
“章小姐最喜欢百合花，她喜欢的礼物是丹麦瓷器。”
“芙蓉姐姐？”
“史小姐最喜欢的是郁金香，不过不喜欢红色的。她喜欢日本的一些小巧的工艺品。”
“美美呢？”
“郭小姐喜欢白兰花，送她礼物最好是名牌时装店的购物券。”
“那玉凤呢？”
我忍住唇际笑意，说：“罗小姐没有什么特别爱好，不过，她喜欢最贵的花，如果送她礼物，总裁您最好开一张支票，数额越大她就会越高兴。”
韦星弟大笑起来，“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的风流倜傥一定大打折扣。”
我不卑不亢地微笑着答：“哪里，没有了我，总裁不过是换一个人来做您的秘书罢了。”
他突然想起来：“你做我秘书有多久了？”
“三年零四个月十七天。”
“记这么清楚？”
“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当然记得很清楚。”
“三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他若有所思起来，“想起在娱乐圈好似昨天……”
“因为‘天上人间’的报道，您迫于舆论压力宣布退出娱乐圈，继承家族企业……”
“招聘会那天有七百来号人吧。”触及敏感话题试图转移话题。
“而且美女如云。”
“我却挑了你。”
“因为您说，只有我是来应聘您的秘书的，别的人其实都是来征婚的。”
他又大笑起来：“是，我是这么说过。”
他说：“那个时候我刚刚接手彩虹工作不到一年的时间，却换了四五个秘书了，头痛之至，最怕再找个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把做我秘书当成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女人。”
我微笑不语，人称“韦三多”的韦家二少的确有这个魅力。为什么叫他“韦三多”？就是因为他身家多，车子多，女朋友多。后两多都来自于前一多，人一有钱，就有了绝对的吸引力，韦星弟的条件摆在那里，无怪乎有不少女孩子做着灰姑娘梦，想穿上水晶鞋走进韦家的城堡，麻雀一跃变凤凰。
“三年——只怕我的女朋友都换了有二十个了吧。”
“是二十六个。”
他嗤笑了：“你比我清楚多了。”
“总裁您说过，‘大约’、‘仿佛’、‘可能’、‘也许’……这一类的词都是秘书禁语，绝对不能在回答您提问时使用。”
他斜睥了我一眼，深邃的双眸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在目光之间钻开一个不断扩张的光晕。他深色的头发和棱角分明的五官近在咫尺，这里明亮，那里含混，展露在了细微变化着的光线中，这个样子真可以迷死天下所有的灰姑娘，可惜我在他身边实在太久，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你这是在指责我对你要求过高？”
我打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在彩虹集团的员工中，他另外有个外号叫“韦三高”，是说他品味高、智商高、要求高。要求高不仅是他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对员工也是如此，几乎达到挑剔的地步，这三年里，不知吃了他多少苦头，我苏幻才熬到今天。他自身太优秀，生就如此优越的条件，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样聪明能干。
“韦总，我不敢。”
他咄咄逼人：“不敢？那就还是认为是事实，但只是不敢承认喽？”
我不怕死的捋了一下虎须：“那么，您是要我说敢才满意？”
他笑了，撇开话题：“今天中午老爷子只找我一个人吃饭？”
“韦小姐刚刚从美国回来了，我想应该也有她。”
他和姐姐韦星云之间一向都是不咸不淡，没办法，太优秀的人之间总是相斥的。果然，他扬起半边眉毛，问：“姐回来了？”
“是的。昨天晚上到的。”
他站起来：“我们回公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