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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北大荒的春天

北大荒那漫长的冬天,就在这一场一场的狂风暴雪,以及沈金贵他们那繁杂的劳作中,终于要翻过去了。

姗姗来迟的春天,依然伴着大风,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

进入了三月的北大荒,厚厚的积雪已不再向先前那样干燥如沙粒了,而在悄悄的变软、变湿润,并开始慢慢的融化着。但只要一刮风,寒冷还是会重返,不过,毕竟春天的脚步是挡不住的。风虽然带着寒意,但每刮一次,只要停下来,气温就会高上一个台阶。好象是这大风,在推着春天,走进了北大荒。

一进三月,劳改农场就开始了对土地的征服工作。各项春耕、春种的工作,在各队队长管教的带领下,已陆陆续续铺展了开来。辽阔的旷野上,雪已化的斑斑驳驳,露出了油油亮亮的黑土地。那些马上就要被播种小麦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里,沈金贵他们头也不抬地拚命忙活着——用手上的铁耙、镐头等等,一切可用工具,努力开垦、翻搅着尚还冻着的大地。尽量加快着残雪的融化速度。

最早的一批小草,已悄悄在背风向阳的地方,偷偷地萌芽,怯怯地露出了头。

沟渠里,山间小溪中开始出现涓涓的细流,尽管晚上还会结冰,但只要太阳一出来,就立刻又继续流动着。

四月初的黑土地上,春播已进入了高潮。整个旷野中的积雪,全部没有了影踪。虽然山林里的积雪也应着节气努力消退着,却依然在深密的背阴之处,残留着片片的洁白。

当四月中旬期间,第一场小雨或是雨夹雪落下的时候,农场所有的春种工作已基本结束。随即,春天的脚步也已加快了起来。山间的溪水已涔涔长流,那积攒了一个冬天的雪水,全都化做了这不息的流水,欢快地奔跑、跳跃着。

山上的杜鹃花已耐不住春天的招唤,绽开了灿烂的笑脸。播下去的小麦,已在黑色的土地里泛起了浅浅的绿。春天的风,总是隔三差五地光顾着。有时曼舞柔纱;有时飞沙扬尘。过不了多久,随着那恣意的春风,周围的山林、田野,突然就会一夜之间,全都变换上了春天的颜色。

寂静了一整个冬天的山林里,也会不知从哪儿冒出那么多唱着歌的鸟儿,让沉默的山林,一下子就变的热闹了起来。

五月的气温升高的最快。虽然早晚还颇有凉意,但每每中午,耀眼的阳光能晒得你如烤着小火炉。这时沈金贵所在的劳改农场,大田的播种正式开始了。菜班的蔬菜栽种,更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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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金贵所在的劳改三队,因初入北大荒,所用来耕种的田地全都得先自行开垦。相较于一二两个劳改队,他们的劳动强度,更是重的惊人。

从积雪初融,就在不甘人后的队长兼管教鲁中兴的带领下,垦荒的工作,就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

鲁中兴,原藉山东,幼年随父母闯关东来至东北地面。十八岁上弃笔从戎,加入了人民解放军。生性耿直认真,更好报打不平,身体健壮魁梧,是一典型的山东大汉。辽沈战役的时候,左手食指和中指,被飞舞着的炮弹片生生割了去。。因此,解放之后,被调到了劳改农场,做了管教。

面对自己所带领的这队劳改犯,尤其是如螃蟹般在队里横行着的“鳄鱼头”,可真是没少让其头痛伤脑筋。一直想煞煞“鳄鱼头”这嚣张气焰的鲁管教,因狡猾的对方大错误不犯,只是与严格的队规打着“擦边球”,而使得身为教官的他,恨的虽然牙根都痒痒,却是身受束缚无从着手。

其实沈金贵收拾“鳄鱼头”的那件事儿,鲁管教是知道的。那天因风狂雪暴,担心队内房屋不够牢固的他,冒着大风雪四处查看着木屋,当走到沈金贵所在的2号房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鳄鱼头”那杀猪般的哀嚎。惊异的他,立刻警惕地冲到门口,用力推门,门却被顶的纹丝不动。以为是出了大事的他,欲待踹门发作,却透过门缝一眼看到了,被沈金贵死死辖制着的“鳄鱼头”。

顿时恍然的鲁管教,立时放弃了踹门的念头,脸上竟随之露出了难掩的喜色。他冒着大雪紧贴着门缝,解气地看完了那场“金贵斗鳄鱼”的好戏,才悄悄退离了门口。。而后竟假装不知,将此事守口如瓶。

回至管教办公室的他,立刻认真翻阅着沈金贵的所有资料,并将沈金贵选作了劳改三队的总号长,帮自己震慑、管理着这群无法无天的劳改犯。借用其刚正、强劲的感染力,来影响、引导着劳改队员,逐步向好的方面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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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眼识珠的鲁中兴,果然决策正确!做了总号长的沈金贵,成了他管理全队的得力帮手。

单单荒地的开垦之中,沈金贵那以身做责的,踏踏实实的带头劳作,就让劳改三队,掀起了一个积极赶超的垦荒小高潮。就连那一向偷奸耍滑不干活的“鳄鱼头”,也乖乖抡着镐头,卖上了力气。

沈金贵被提为号长之后,让深知其厉害的“鳄鱼头”,更加重了内心的惧怕。小人之心的他,以为这下可真是死定了:职权在手的沈金贵,还不得处处给自己小鞋穿?号长虽只是协助管教管理号房劳改犯们的日常生活纪律、集体财物管理、饮食起居、牢役分配和反省学习,以及监督举报等等。但这些对于其手下的劳改犯来说,已绝对是无以伦比的生杀操控了。这岂能不让一向与其做对的“鳄鱼头”一伙,心惊胆颤、惴惴不安?

但令其出乎意料的是,沈金贵竟是那般的宽容公正。单只饮食发放上,就让“鳄鱼头”刮目相看、跌破了眼镜!

在他的观念理论里,一权在手的沈金贵,此时肯定得克扣他们的饭菜,而将上好的留给自己。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监管饭菜分发的沈金贵,却将菜饭分的公公道道。每每有肉片的菜,他还会先将里面的肉片挑出来,查好数量,然后按人头平均分配。让每一个人,都能尝到这久违的肉味儿。而往往那最小的,才是属于他自己的。

沈金贵从不责罚斥骂他们,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想早点回家,就好好改造!”这简单朴实的话,却胜过所有的说教,感化着他们每一个人。让渴望着自由的他们,没有理由不自觉自愿地好好劳动着。尤其是“鳄鱼头”,在那原有的惧怕之上,又多出了三分的敬服。而至使一向奸滑的他,也自觉自愿地抡起了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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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金贵那并不柔嫩的手,第一天下来,竟全是满掌透亮的水泡!把个毕小鹿心疼的直掉眼泪。。他一边用针状的细木条,小心奕奕地帮其穿刺着,一边往托着的手上,轻轻呼着凉气。试图缓解着沈金贵手上的疼痛。

如此接连的长了穿破,穿破了再长。。二十多天的反复磨砺之后,沈金贵那原本就结实的手掌,已变的更加的硬实。那生出的厚厚的茧子,让两只手掌,摸上去简直就象老牛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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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5月份,全部劳改队员都处在紧张的忙碌之中。玉米、大豆,各种蔬菜,以及各类小作物——土豆、谷子、扫帚高梁等,都要被一一播种完成。

“春播一粒粟,秋收万担粮”。作为劳改农场的劳改人员,这是他们必须要在春天里,播下去的,生存的希望。

忙活完这最后的播种,地里的小麦,已尽情覆盖住了地面。

未曾开垦的荒草甸子里,新生的草儿,也已掩住了旧年的枯草。6月份的第一个节气“芒种”,是春播的最后期限。因为北大荒的无霜期很短,过了这个节气播下的种子,大都会在还未成熟的时候,就会被初至的寒霜给打杀,而颗粒无归。

“芒种”过后的这个时节,北大荒常刮的大风已逐渐隐退,随着大风的渐行渐远,雨水却开始多了起来。一连忙活了两三个月的劳改队员,除了管理一下田间的小苗,剩下的,就是等待着麦收的季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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