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宿松
5117000000010

第10章 卷四月潭村纪事

无题:2004

我的春天,在风吹开的

一叶绿色的枝条

这日子——难道纯净得不能

让我享受痛苦

我的春天,在雨淋湿的

一身破旧的衣衫

这境况——难道想不能赤脚

走过冰冷的河床

这些没有想象的漂浮物

在时光里搜索表达的欢乐?

我的春天,我组成的句子

不是实际的答案

也什么都不是

在农村

泥和农人

看着瘦弱的黄牛

目光浑浊而坚毅地前行

当盘算的收成有着利润

天上的骄阳正磨刀霍霍

一个孩童的劳作渐渐遗失了成长

追叙的日子正在变重

什么是克制的

冷寂中勾勒出的地图,是细密的

不再盲目的方向

我们在迷失中度日如梦

他们控制了沙漠,封锁了绿洲

天空是蓝和干涸的

而我们的队伍

在海市蜃楼和风沙走石里

梦幻即景,即使赠与我魔杖

而我们依然风吹日晒,死亡在所难免

暮色,漫无边际地遮蔽了

夜是幽闭的,在裸露的木乃伊中闪光

透露了往昔灵魂和生命信息

我们在语言的饥渴里开始了跋涉

干脆利落

我理解城市拥堵的黄昏,理解急切回家的母亲

我一个人寂寞的下午茶,心情愉快吗?

这些自由的词语,笨拙地牵引我

上帝是孤单的,我们曾经聊过天

而眼前都是模糊的,眼前是无坐标的

生活就是一个小误会,你知道吗?

我想干脆利落,在思索着寻找答案

11月17日:日记

冬日孤寂的阳光里

寒冷的偎依就是一个梦

众多的寓言落在风口

一枚书签可怕地遗失了

我们互相揣摩那些真理

我们天籁般遇到了知识

其实是弥天大谎

而我们羞于谈到人生抱负

一阵狂风吹打着

像路边乞丐的手

摸到发凉的硬币,叮当

落在街边多么响亮

而那施舍的青年诗人

在不安中,感到了一丝凄凉

水的悼词

在你的灵魂休憩的山坡上

芦苇村,悲凄的水

在这个混浊的季节掀起了波涛

词语的队伍聚齐了前来悼念

在汪洋一片的村庄

父亲怀抱弱小的我走上了陆地

那是童年的遭遇,如今

父亲,躺在太阳下望着我

父亲,你不再为水而忧心了

什么是安居乐业?既然

一生都是苦,放大多少倍的纪念

在水边,遥望你的墓地

奏乐队破碎的哀悼

在击打我的心,在这个时刻怅然若失

会有欢乐的未来,仿佛我们都活着

但是,整个一生,都在水边的村庄

在一次次重建的家园里

我像一个失神的人跌进冰冷的水里

父亲,你的上空还有晾干衣服的骄阳吗?

我只听见水流淌的声音

芦苇村

在芦苇村

贫穷,迁徙的一个家族

死亡的谶语,水围绕的生活

一个少年,在自由的世界里

抒情,流浪,超越了勇气的命运

父亲,你是太阳

我的词语欠下了你的债务

我的钢笔,书写的

在一个早晨就埋入了黄土

一个少年,离开了哭泣

突然间,倾盆大雨

淋透了,淋透了

一个夜晚

父亲是太阳

这个自然的比喻也没了

带着遗憾的眼神

一千个经蟠摇动的早晨

呼唤月亮,让我的女儿来送灵

呼唤银河,让我的儿子来送灵

一个靠词语生涯的人把痛苦支走

我在棺木的边上睡熟

在黑暗和迷糊之间的梦

醒来吧,我的梦压迫了一颗心

父亲,你现在无视人间的苦难了

我仍然在生命的土地上

有一饮而尽的空空的酒杯

和一个空空如也的夜晚

一个夜晚

是我最后和你在一起的一天

——悼念父亲

你走动在我的梦里,和善而沉默寡言

在山脉的入口

你的灵魂还在吗?消逝的爱和劳累,这一生的悲苦在一段难以驱散的记忆中出没,你清楚这个世界给了你什么,留下了什么

你艰难吗?不言而喻的岁月已经埋葬了

在你的欢乐里,我真的值得你引以为豪吗?

在一口气上不来的时刻,你往何处安身?

你握住我的手,让我承担一切家业

你那瘦弱只剩下骨头的手已经冰凉了

我松开了,我的泪水去哪了?

面对你的容颜,沿着生死的界面

“人生如梦——生命刹那间就没了”

窒闷的喘息真把你的呼吸熄灭

你走动在我的梦里

忠实而爱意绵绵,在我找不到的地方

靛厂

踉跄的春夜,在靛厂新村的平民区

灯火穿过欲望的迷醉,叫春的猫

延宕的脚步,谁丧失了表达

生活无需道理地评判着浓妆艳抹的少女

已经塌陷的街道,冒着变质热气的蹄膀

尘埃弥漫的食欲,说出的

“前所未有的北京,闻所未闻的地方”

我沉重地跺脚,还有许多类似的触及

电器修理店悬挂着市场的新规律

“高价回收”的广告牌与“云影留香”娱乐中心构成市场经济和享乐主义的一次鲜明对比

浪漫主义的色彩,游弋在拆迁状态的混乱里

这里是生活的夜,满目的空荡

廉价的甘蔗,在丁字路口躺着干燥的皮肤

心绪难平的行走,三两行人在嚎叫

亲历者加入喝冰镇的燕京啤酒,行拳作乐

我们的心正缓缓地疲倦,在新兴的城乡结合部

借助我们谦卑的倒影,在远离乡土的日子里

索然无味地走失在这个村落里

此刻,只有回家,走在路上

我们知道近距离的那幢高楼的窗户

没有灯火,也找不到熟悉的方向

——韩七五教授命题诗

你是一部行动的播种机

狂恋着繁衍与生殖

而虔诚的欢乐仪式

让艺术的布道者

命题古老和歧义的新曲

我惊魂未定地担心你的姿式

你裸陈的是自然

和风轻拂,绿叶在承受压力

你是敬畏神灵的人文主义者

你的种群真是好榜样

你是卵,你卵育了大地的情人

我追随着你,愿你宠幸我

你是卵,你怀孕了全部的美和善良

我守护着你,愿你毫无虚假地降生

投身莫测人世,明辨是非,长大成人

你是一部行动的播种机

狂恋着繁衍与生殖

你,勇敢地冲破重重的樊篱

无可改悔地为新生大胆行进

生命之旅会是如此的甜蜜

我的善良是这样丧失的

我被梦半夜惊醒的时候

一只流浪猫在哀鸣

流浪猫蜷缩着发颤的身体

孩子般求助的眼神飞掠我心

一宿风雪包围了所有的道路

这世界,真是无处藏身

我想,我要给流浪猫温暖吗?

犹豫不决的是生活

而担忧未来,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勇气

我逼退了此刻真心的决定

我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而梦里这只猫在呻吟,低泣

我的慈悲止步了

退缩比什么都快

悲伤在一个个词语中结冰

灵魂的温度正在渐渐降低带着我对自己的审问

只看这诗的描述,善良已逐步丧失

你我之间

——给聂造

你我之间,像醒来的阳光

无论怎样被思想困扰

而年轮哲学,堪比丝绸的光泽

你说,这么多的理想深情地追赶你

它们从未改变过自己的信仰

你我之间,有一种生长的信念

一个人都要倾吐血一样的真理

而痛苦掩盖了现实的虚火

你说,带着自己的种子来到这个世界

这播种的言说,如反复洒落的泪水

你我之间,有一些绵延不尽的荒凉

当我们的肉体因躲避触摸而变得迟慢

这些都是扭曲遮蔽的光辉

你说过,令人窒息的不是生活……

月潭村纪事(一)

——给哥哥

早晨是赤裸的

冬天

雾浓郁的热情散失了

猎狗在乱吠

听你说,爬在半山腰

没有高度,心境空空如也

彩色的鸟在笼中鸣叫

听你说,角斗士般的野蛮经历

恰如是村民的耕种,收割

从月潭村那里

你获得了目光,而阳光的照射

你更获得了光明磊落的一个角度

月潭村纪事(二)

——给哥哥

借我一弯月,给我一潭水

与你在朗诵的激扬中遥相呼应

一个硬汉子,在命运中尖端地爆裂

你倾泄嚎啕沉入这幽静的村庄

笑江亭春寒的率水十日动,冬眠的鱼儿发狂

与你在朗诵的悲凄中亲吻唇齿

一个真诗人,在命运中布下了罗网

你倾吐豪醉潜入这冰彻的村庄

新安源的水复活了,日月悍然正气

与你在写作的匍匐中蔚然相依

一个霹雳驰骋在沉潭的乡野深处

你沉沦勃发震撼这苍茫的村庄

借我一湾水,给我一潭月

与你永不妥协的良心一起突围

我们永不退却,在月潭村独步

时刻准备和无处可寻的虚假搏斗

月潭村纪事(三)

——给哥哥

在夜深中的月潭村

你剩下了一颗含泪的心

以祝福滋养亲人们的欢乐

这不眠的礼仪,反抗着时光的吞噬

你谈到了诚信和仁爱,谈到了勤劳

谈到了母亲淳朴的笑容

谈到了心中的曙光明天要升起

可沉重阻拦了你信然的步伐

在饮酒诵诗的月潭村

听废墟上的风声,听风俗人物的讲述

你谈到了一张白纸上的任凭书写

可母亲的心依然是你的一面明镜

在饮酒作诗的月潭村

残缺的蛊惑几度回首,往事坦然

你只剩下一张诚实的脸

漂流在早晨的新安江上

月潭村纪事(四)

——给哥哥

积雪在山阴午睡

读一本新安月潭朱氏族谱

打开一篇墓志铭

功名的尘土,策马而过

霏霏细雨在飘落

一个家族几百年的生与死

被修辞的品行无限华美

功名的修炼,策足探梅

几只飞鸟在忧伤

浪漫主义盛行的月潭村

被一部耐人寻味的家训引导

功名的消弥,古往今来一个梦

田野尚有泥泞

你走出又走入,出离忧心的逆旅

这传奇者的虚无,在月潭村

族谱的记述栖身着孤寂

月潭村纪事(五)

——给哥哥

为了送别友人,早起

雾也翻山越岭,留下一片迷濛

新安源的率水顷刻喘急

浮沉若现的鱼儿和我们打个照面

你沿着山路攀登雾一路同行

昨夜在壁炉边的谈话已飞遁而去

裹挟了生活逼迫就范的彻悟

犹如戏仿,回忆也是徒劳

你凭借着钟表匠的手艺

昨夜你挽留了一个准确的时间

你凭借着木匠的一个光滑的平面

昨夜你拥有一颗平稳的心灵

你习惯在月潭村散步,这寂灭的勇气

浪迹大泽河川,谁来指点迷津

阐释一场人物秀,而鸡犬不得安宁

抗拒的天性从这里勃然大怒

月潭村纪事(六)

——给哥哥

走在飘雪的河边,心情依然是明朗的

从两只小羊身边经过,它们亲昵

走过流水的岸,渡船依然来来往往

走了一年,又看见了清澈

卸下疲倦,在月潭村走着

这个时刻,心灵多么平静

是来自哥哥的词语,在水中游动

是鱼的自由,这时雪在消融

雪花也挪动了我们的灵魂

冬日的新安江和我站在一起

雾气弥漫的山峰就在眼前

走了一年,这诉说是离开和泪潸

丽江散记

1

高原,阳光和盲目的安静

蓝水仙境,人间天上

万分兴奋之于一切

深潜,对生命放逐的思考

对孤独度日的思考

依赖于修饰和无常

回归传统的生活

惟有死亡,不是睡熟

不被噩梦惊扰

各异的生活世界鱼贯而入

气息炯诡,无从防御

此刻阳光充足正要爆裂

蓦然走来的善恶,如同梦境

2

我闯入光中,黑是终端

美好的爱情,庸俗而混杂,断裂

世间挣扎的恐惧,人伦以及软弱症

躯体是忧郁的空间

阴霾和冰雹随时痛袭

呆滞如患者,淹没,沉降

有一面硕大的天然镜子

人类灼烈的阳光照耀

脸颊是滚烫的,惟有辨识邪恶

才知道放浪形骸的理想

是如何丧失的!

3

雪山不远,颤动的夜

完全孤独的人

静得如此卑怯

幻像是缺憾的,暗影浮动

生命对于我们

犹如如何延续彼此的意义

有时夜给了我道路

却没给我们照亮黑暗的光

白云不远,穿越今夜只等你的眺望

而空落落的灵魂卫队

出现在幻觉里

牵着致命的倦怠

怎抗拒这飘荡来的迷惑?

4

泅渡冬季,起心动念

一阵风轻抚我的脸颊

玉龙雪山上氤氲炫目

我观察着白云飘荡

穿过蓝色的瞭望

直抵美和自由

长期效劳名利场

选择浪漫主义

放弃魔鬼般的欲望

复活内心,高原上空气稀薄

不会剥夺爱的呼吸

犹如邂逅,深藏,虽然沉沦无法化解

失去的吻,顺其自然的无力挣扎

5

庭院深深,追溯着爱

高蹈的行吟诗人

阳光驯服的独角兽

在云巅行走

却盗窃走心灵的虚空

不妨试想,用清澈的眼神

掂量着爱的包容,阻挡

忠于雪山的神祇缓缓降临

这是爱的狡黠,形式的阴毒

爱满怀缄默,圣洁的爱情能够认识你

帮上你的忙,治愈你缺憾的疼痛感

让幸福照料春天

6

阴郁的早晨,

天沉入昏眠不醒之梦乡

我莫名的记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与快乐明亮的丽江作伴

我已经接近星辰

或者生命的全部意义

在于肉体生命的消弭

探寻无所不在的烦恼

就如同珍宝掉入悬崖死谷

只是徒然的解脱而已

其实,任意的生活

重要的是有无理想和如何活着的全部信念

7

蓝月谷,映照天地

玉龙雪山,今别离

惟有融化的雪水知道失去高贵的滋味

它们沿着悲伤流淌经年

唤醒沉睡的神灵

站在云巅祈祷

祈祷世间有一个简单的春天

白水河,容许我赤身裸体在蓝色的流水中漂流

面对着自己的灵魂,嘶喊

洗净的肉体重归纯真

天上的日光

是无声的祝福,祝福!

无题

天气阴霾未散

星辰黯淡

牵马的人

睡在月光下

戈壁上幻像的情境

此刻收拾心情,等着入睡

去寻那梦境中月色情人

独行当下悲凉

荒芜般一声叹息

骑马的人

奔跑在月光下

神情自然

此刻,伸手摸着黑

萌生去远方的念头

灵魂从黑夜中沐浴而去

到哪儿去,有清洁的美……

回去

又是一年清明时—— 题记

围坝上。站立着并不糟糕的童年

回去,安徽宿松县

一个叫做荆桥岭或者芦圩的地方

在我出生之前,一个悲惨命运的家族

从破屋村迁移而来……

因为远行,沉陷于稻粱谋的北方都城

对逝去的亲人,从未有个什么交待

因为茁壮,乡音说得哆哆嗦嗦

对回去的美好想象

总在乡土现实中被击溃和遁离

我所触及到的庸俗人生,回去

对于成功,思考的界限,准是

崇拜权力、金钱,光宗耀祖,别无其它

壬辰年清明,与我阴阳相隔了八年的父亲

在山脉上一言不发,严肃,看着自己的墓碑

回去,几十年之后,那也是我的归宿

我身后无数的欢乐与痛苦

回去,当故乡仍然活着

我回去祭拜,我回去

找到证实自己还能回去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