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3月10日,我们
去见你,赶在你被火化前
殡仪馆内的柏树站在那里
夜色像是有重量的
压在柏树和我们的身上
你平躺在冷藏室的盒子里
像一件物品。冷冻机嗡嗡响
但你听不见了……
黑色西服。白色内衣
衬着你酱红色的脸:安静而冷漠
黄洋玉在叫唤你的名字
你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睡眠
就在四小时前,路过十字路口
你的头隐在摊点的可口可乐中间
看见坐在中巴车上的我
呼唤我,递过来巧克力雪糕
当我再次经过那个路口
地面散乱着几根稻草
一切像没有出现过
你的摊点,那个卖冷饮的小推车
还有那张酱红色的脸……
你被送入殡仪馆的冰柜之中
像一件物品;我们离开
那个夜色浓重的地方
就想酗酒、疯狂做爱直到死去
一个人在屋子,那个晚上
我把所有的灯打开
我怕看见黑洞洞的房间
我不能把身子平躺
你会把我带进那个黑洞
你看也不看我们一眼
好像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在生我们的气,把我们扔在那里
带着怨恨,独自走了
一切在走失:童年的黑瓦老屋
中学时曾映照我们身影的河水
那条总是尾随我们的白花狗……
但我见到你,我们可以回去
现在你走了,把一切带走了!
而车轮滚滚,人来人往
你的死似乎与他人无关
几个人在你屋前说笑
你母亲穿着还是那样整洁
坐在堂屋,呆滞地望着远处……
而人来人往,车轮滚滚
我曾憎恨过那些卡车……
现在则坐在它的上面
经过你熟识的十字路口
今天,在北京清平
也是十字路口,两个少女
在车轮下被碾成一团血浆
这让我再一次想见你
早已走失的身影
199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