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韩玄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炸弹在黄岩的耳中爆炸。
黄岩看不出韩玄这张明显已经喝醉了的脸庞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子文，从我登用你开始，我就派人去打探你的消息，我问过了沿途所有的关隘驿站，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你。”韩玄说着，直起了身子。目光之中带着一种黄岩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狡黠。
黄岩听到这话，已经明白从一开始，韩玄就对自己的身份有怀疑。这几个月的时间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韩玄故意演给自己看的一场戏而已。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韩大人是准备杀在下了么？”尽管在黄岩看来韩玄应该不会杀了自己，尽管自己依然有后手，但是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一旁的王严已经伸手去摸自己的佩剑了，仿佛只要韩玄一声令下就会从座位上冲出将黄岩当场斩杀。而黄岩也不自觉的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袖子里，那里面是两把短刃的匕首。
“黄子文，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我长沙究竟有何目的？现在你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了。”韩玄端起酒盏，眼神阴冷。
“这就是古人常说的摔杯为号吧？”黄岩暗暗的在心里想着，从声音上看，此时不少于五十人的刀斧手已经来到了这所房间的周围。
黄岩这才注意到，之前在韩玄府上做佣人的那个家伙此时早已不知所踪。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伸向袖子里的双手慢慢的被放了下了。
黄岩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如果韩大人觉得在下已经变成了一个碍眼人的话，请允许在下离开长沙，除了在下的随从陆子长之外，在下什么也不会带走。”黄岩明白，在这里起冲突的话，对于自己绝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黄岩的表态，韩玄并没有回答，但是手中的酒盏却慢慢的放了下来。
尽管声音很小，但是黄岩依然听见，随着韩玄的酒盏放了下来，屋外的脚步声缓缓地离去。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韩玄到底要做什么？一言之差也许就会带来灭顶之灾，尽管已经进入寒冬，可黄岩依然感觉到一阵阵冷汗正在侵蚀着他的衣物。
韩玄在放在酒盏之后，双手扶于案上，身子直了起来，刚刚的醉眼惺忪之态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般文人所不具备的凌厉。
能做到一方太守的人怎么可能是蠢材？正如黄岩所猜测的那样，韩玄早已在府外部署了一批士兵，自从长沙平复之后，这样的巡逻队从没有消失过，长沙居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韩玄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巧妙的骗过了黄岩。此时的韩玄在等待着黄岩的答案。
其实，此时韩玄心里依旧是矛盾的。一方面，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韩玄很清楚的感觉到了黄岩的能力。尽管黄岩不停的在隐瞒自己，把大部分的功劳都让给了王严等人，但是仅仅提出恢复长沙的这几策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出众。
可是另一方面，韩玄也感觉到了黄岩再隐瞒着什么，尤其在自己推荐黄岩去襄阳的时候，黄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提议。要知道这在很多人看来是求之不得的。这份隐瞒和韬晦让韩玄感到不安。
韩玄甚至隐隐的感觉到，黄岩正在谋划着什么，可是他却说不上来。
同时他也很明白，他的主公需要这样的人才。若是杀了此人，的确可惜。为官多年的他能感觉到，黄岩是个追求权力的人。可是他却不愿意离开长沙到荆州权力的中心襄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黄岩觉得刘表配不上他的才能。
随着长沙的平定，韩玄感觉到要不了多久，黄岩就会离开长沙去找配得上他才能的人，这才是他今天与黄岩摊牌的原因。
“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也绝对不能让此人为其他势力所用。否则的话，此人将来一定会成为荆州的隐患！”韩玄心里这么想着，也下定了决心，如果黄岩不愿意在荆州为官，自己就要在长沙终结他的野心！
黄岩并不是神，他也不能猜透事事。没有拿准韩玄的心思，贸然的行动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是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不做出行动的话，等待自己的……
“在下的确是长安人士，天下大乱，长安已成废墟一片。在下也是无奈出逃，至于在下的身份，无论大人信也好，不信也好，在下就是一商人。在下所言货物被劫，无非也就是把自己放在被害者的地位。毕竟，这是在大人荆州的地界。在下货物被劫，大人就应该负有责任。”黄岩收起了他标志性的微笑，脸色阴沉。
韩玄还是第一次看见没有了笑容了黄岩，韩玄终于明白了黄岩为什么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没有了笑容的黄岩，看上去有点让他毛骨悚然。阴沉的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一般，不怒自威。
这样的表情，韩玄见过。
那是在一些百战名将身上才见过的，这些人见过了太多的死亡，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悲剧、杀戮与死亡摧垮了他们的怜悯之心，但是也锻炼了他们的意志。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被黄岩冰冷的目光仅仅盯住了几秒钟，韩玄就感到了非常的不适。默默的收回了与黄岩对视的目光。韩玄莫名的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与我去襄阳，如果你不能为刘公所用，我就必须防止你被其他势力所用。”韩玄装作无心的看向门外，刻意的避开了黄岩的眼睛。“如果你不同意，门外的五十名刀斧手，将会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见到了最后一批面孔！”
沉默，时间仿佛陷入停滞。
一旁的王严虽然早已经知道黄岩的底细，至少比韩玄知道的更多。但是同样的，他也被黄岩的神态和气势所震撼！与韩玄相比，曾经作为典狱官的王严感受可能更深切一些。黄岩的那种冷漠，是见证杀戮无数之后的表现！曾几何时，那个亲手教他杀人的师傅，那个执行了无数次杀头刑法的老刽子手，此时的黄岩与他的身影是如此的重合！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剑拔了出来，并做好了随时……抵御进攻的准备……
“可以。”
可以，仅仅两个字。这就是黄岩的回答。干脆、明确、不带情感。
再一次沉默，不过与之前不同，这一次黄岩把决定权交到了韩玄手里。之前下定的决心此时仿佛又被动摇了，“带他去襄阳，真的好么？”韩玄在心里不断的问自己。黄岩今天表现出的真实，韩玄宁愿希望是虚伪，可是黄岩的眼神正在告诉他，这就是真实的黄岩！
“后天出发。”韩玄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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