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四喊了一声:“不好,有人偷马。”
李逐花的反应何等迅速!郑四话音未落,李逐花已经窜出门去,只听李逐花的怒喝声随着马蹄声远去,庙里三个人心都咚咚跳了起来。郑四当机立断,跳过去将尤玉函的绑绳松开,说道:“咱们走。”尤玉函却朝杨阿五看过去,杨阿五苦着脸说:“我吃了他的毒药,要吃他的独门解药才行。”
郑四说:“鬼话,这世上哪有什么独门解药,回头找个郎中看看便是。”
杨阿五一想也是,江湖上的人本事再大,能大过宫廷御医去?我只要坚持到扬州,二哥身边有的是丹医国手。杨阿五看不起郑四,朝他狠狠蹬了下眼睛,说道:“尤家姐姐,我们一起走。”尤玉函一股喜悦直冲脑门,应声说好,老老实实跟在杨阿五后面,临出门时招呼郑四:“郑四,你还不走。”
“喊这小贼干什么!”杨阿五很不满意。
“就来。”郑四瞧瞧火堆上熟了一半的烤兔子,心有不甘,破烂道袍撕了下摆,捡那已熟的肋骨部分撕下两大块肉裹起来塞在怀里,想了想,又解下裤子,在兔子上撒了一泡尿,继续架到火堆上炙烤,这才出门赶上二女。
三个人慌不择路,尽朝着荒草深处乱走,好在是个亮星天,倒还依稀瞧得清脚下,不至于磕绊摔倒。尤玉函边走边问:“郑四,你刚刚在庙里干什么?”
郑四说:“我给老家伙留个纪念品。”
杨阿五说:“小贼,你不是做了记号给老贼,引他来抓我们吧。”
尤玉函说:“杨将军,你误会郑四了,他还不至如此。”
杨阿五说:“你瞧他贼眉鼠眼,哪里有个好人的样子,尤家姐姐,这小子舌灿莲花,你可千万别受他的骗。”
郑四说:“杨将军小心脚下有蛇!”
杨阿五啊呀一声,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她穿的甲胄,护臀甲垫在屁股下,要不然非被地上的枯枝戳痛不可。尤玉函定睛去看,却没看到什么蛇虫,知道郑四是在戏弄对方,嗔怪道:“郑四!你干嘛骗人。”
郑四举手:“好了好了,我本来就是个贼眉鼠眼的骗子嘛。”
杨阿五爬起来,骂了一句无耻,再不说话,埋头赶路。尤玉函像个小媳妇般紧紧跟在她身后。三个人顺着山坡的荒草溜下来,进了一片树林,在树林里又走了不少时间,眼前出现一条小溪流,溪水哗哗的甚是湍急。三人在溪水边停住脚步,尤玉函问道:“杨将军,你去哪里?”
杨阿五说:“我要去扬州。”
郑四和尤玉函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去扬州?那不是自投罗网,送到老道手心里吗!郑四说:“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去扬州,我不同意。”
杨阿五说:“谁说要和你同行了,你这小贼该去哪里去哪里。”
郑四看着尤玉函:“姐姐,杨将军眼下暂时安全了,咱们回武南庄吧。”
尤玉函说:“听说扬州城是江南最繁花的城池,我……很想去看看。”
杨阿五其实也不敢一个人走远道,巴不得有个人陪着:“好,尤家姐姐,咱们一起走。我哥哥在扬州,等见到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郑四心说小白脸你还讲我是小贼,我看你你才是个拐带妇女的小贼!你哥哥有多牛逼,能比人家扎髯客还牛?尤玉函不回家,老子一个人怎么回武南庄,得了得了,干脆老子跟你们一起去吧,扬州繁华,机会多,没准有什么大盐商看上我,招我做上门女婿,那本大爷从此在古代眠花宿柳,吃香的喝辣的,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月色透过树梢的间隙照在来,在郑四脸上映出白白黑黑的斑纹,配上他那幅意淫的猪哥脸,说不出的猥琐****,杨阿五一刻也看不下去了,拉着尤玉函的手转身便走。
尤玉函忽然给心上人拉住了手,只觉得半个身子都软了,浑身的血液像是煮沸了一般。
郑四说:“喂,杨大将军,扬州在东南方,你往西去哪里?”
“你管我!我爱往西,我偏往西!”杨阿五臊红了脸,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调头向郑四这个方向走来。
也亏得那个偷马的怪人跑跑停停,把李逐花引得越来越远,要不然凭着老道的追踪本领,一时半会儿,郑四他们三个人绝对逃不了。
三个人沿着溪水往东,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尤玉函和杨阿五饥饿难当,实在无力前行了。郑四这才把兔肉拿了出来,给尤玉函和杨阿五一人一块分着吃了,杨阿五一开始还不想要,但架不住肉香,终究还是半推半就地吃了。吃完把嘴一抹,说道:“小贼,算我借你的,等去了扬州,还你一顿。”
郑四懒得和她计较,对尤玉函说:“姐姐,洗把脸咱们继续走吧,防止老道追来。”
尤玉函点头称是,三个人都去河边撩水洗脸,冷水在脸上一激,倦意顿时去了不少。三个人在林中穿行,一直走到天边现出鱼肚白来,才算穿过了这片山林,放眼望去,眼前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杨阿五神情萎顿:“咱们快到扬州了吧?”
郑四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尼玛走了一夜树林子就到扬州了,你以为树林子是时空隧道啊!这货到底是不是个军人?怎么像没出过远门的小孩子。尤玉函也有些诧异,笑着说:“杨将军真会开玩笑。”她脸上的****已经在溪水里洗去,露出粉嫩的肤色来,一笑之下,便如春桃盛开,郑四吞了一口口水,心道我姐姐还是有些本钱的。
三个人穿过田埂来到一条小道,接着朝东南方行走。杨阿五知道自己见识少,不好意思再乱问,她走了大半夜,实在是疲累已及,埋头硬挺了几步,忽然一头栽倒。尤玉函大吃一惊:“杨将军,你怎么了?”上前蹲下,抱着杨阿五的上身,让她斜靠在自己腿上,连声呼喊。
郑四瞧得挺羡慕,心说早知道我也昏倒一回。只听尤玉函喊声中带着惧意:“弟弟,快来救救杨将军。”郑四心道老子又不是郎中,怎么救,过去一看,杨阿五牙关紧闭,在她鼻子下一探,呼吸匀称。郑四说:“没事,就是累晕了。”
尤玉函不相信:“会不会是毒药发作了?”
郑四说我吃得比他还早呢,我都没发作他怎么会发作。尤玉函心急如焚:“没准老道给他吃了双份的药,不行,得带他找郎中去。”
郑四说:“老姐,这荒郊野外的,怎么拖着他找郎中,你让他睡一觉,缓一缓就好了。”
尤玉函说:“不行,得赶紧走,咱们轮流背他。”
郑四心说老子才不给你背野汉子。合当凑巧,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路前方有个老农赶着一辆牛车咿咿呀呀地驶过来,牛车上隔着四个大粪桶,原来是个赶早运粪的,郑四拦住车,老农说:“这位小道爷,你化缘的话,前面走四五里路,就是老湖镇,我这一大早的出门,可真没带吃食。”
“大爷,我不化缘,想借你的牛车送我们一程。”
尤玉函直皱眉头,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味道:“郑四啊,这车怎么拉人?”
老农心热,看地上还躺着个人,以为是得了急病,连忙上车把四个粪桶子卸在路边,说:“走吧,我送你们去老湖镇找大夫。”
粪桶虽然卸下,但车板子上还粘着些屎尿,尤玉函犹犹豫豫不敢上去,郑四把破道袍脱下来,攥做一团将牛车粗略打扫了一下,不由分说和老农一起把杨阿五抬到车上,心底着实快活:让你小子横,粘你一脑袋屎。老农说:“你们也上来吧。”尤玉函和郑四小心翼翼地坐在车尾,老农喊一声架,牛车缓跑起来。
尤玉函说:“大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农说:“你们是外乡人吧,怎么跑这里来了。”
尤玉函语塞,郑四说:“大爷,我是罗浮山的道士,云游到此,路遇强盗打劫他们两兄妹,我路面不平拔刀相助,但是架不住强盗人多,还是被他们抢走了行李马匹。”
老农说:“怪不得刚刚看你衣服上有血迹,那两位呢?”
郑四心说这老头挺八卦啊:“坐我旁边这位天仙似的姑娘呢,是东阿县县太爷的闺女,牛车里躺着的这位是护送她回南方省亲的衙兵,他功夫不济,叫人给打伤晕过去了。”尤玉函心说郑四你真能编,不过听他称赞自己漂亮心中还是蛮高兴的。忽然间车子一个过坎颠簸,尤玉函吓得紧紧抱住郑四的胳膊,丰满的胸部压迫得郑四心猿意马,只盼车子再多颠几回。尤玉函满脸通红松开手,回头去看车里的杨阿五,还好杨阿五没醒。
老头说:“罪过罪过,盼着响马不要来祸害我们村子。”
尤玉函又问一遍:“大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农说:“这里是老湖镇涧水村,你们要去哪里?”
郑四说:“我们要去扬州,大爷你知道怎么走吧?”
老农说:“扬州是什么地方?我连寿张县都没出过,最远也就去过老湖镇。”
尤玉函心下默然,原来才到寿张县地界,离着扬州还有十万八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