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康熙帝国的那人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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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圈地(1)

“跑马圈地”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它沾着朝臣、满、汉和各族人民的斑斑血迹。

在京都地安门迤东,有一条街叫铁狮子胡同,现在以抗日名将张自忠为路名,这里有一座富丽堂皇、宏大宽阔的府宅,这就是原清朝四辅臣之中的鳌拜所居鳌拜公府。

这是一座五进式四合院落,穿廊、游廊,院院相通,跨进府门的前院落,除了门房便是主房,也就是客房。

第二进院,这是接待客人的地方。环境幽雅、肃静,既不受前院人们进出的喧嚣,也不碍家人活动。满族人是从森林走出来的,他们特别喜欢树木花草,抑或是他们掌权以后,接受江南人的园林文化,这里室内、室外到处是奇花异草,你很难想象一个弓刀箭矢沾满鲜血的人也喜欢清幽之境。室内的紫檀木多宝架上金、银、宝石、珠、玉、珊瑚、翡翠、水晶、玛瑙、车渠、玳瑁、青金石、绿松石、螺钿、象牙……这些诸物之中,便是盆景、花草,所以这里又叫花厅。

鳌爷的住室在三进院,屋顶用的是琉璃瓦,同皇宫金銮殿不同的是色泽是绿的,而不是黄的,飞檐上雄踞着琉璃脊兽、鸱吻,宅后是花园,面积开阔,种植着欢赏花木,建造旱榭,叠置假山,可以说构园之格,借景有因,切合四时,从而使时、情、物,互借互生,构成浓郁的诗情画意反映了满族风俗的特色,也显示着满族权贵重臣的权威豪奢。

鳌拜是谁?鳌爷满洲第一英雄也!当年追随太宗,从齐尔哈朗围锦州,那时明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十三万大军,在松山被清军围困,鳌拜率师冲锋陷阵,五战五捷,擒杀明军过半,俘了洪承畴啊!

朦胧中他又回到那个严峻的时刻,崇德八年,他南征北战跟随的太宗逝世了,作为他的旧部,他那时是护军统领和启心郎索尼、曾联合两黄旗都统、护军统领等重要大臣六人,“共立”盟誓,愿生死一处,坚决主张拥立皇子即位。

鳌拜做为皇太极的有功之臣,很受重用。清军入关,在镇压、追杀李自成大顺军,剿张献忠的战争中,他又屡立战功。

顺治初年,多尔衮摄政,两白旗的政治地位再度上升。为了拉拢分化两黄旗,作为将士出身的鳌拜,铁骨铮铮,不买他的账。多尔衮恼羞成怒旧帐重算,便以皇太极“暴逝”的时候私结盟党,阴谋立皇太极长子豪格为君等二十大罪状想杀掉鳌拜,除去政敌,但又考虑到鳌拜长期在皇太极身边作侍卫,战功赫赫,清军中好多宿将都是他的战友、伙伴,在两黄旗中是个举足轻重有影响的人物,干掉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思来想去,只以“罚锾自赎”,革去所有职衔,赎身,黜为民,去守昭陵,当个看墓人,追夺赏赐。“其兄弟子侄为侍卫者,俱革退”。鳌拜用钱买命免死,被削爵降级处分了事。

作为宫廷斗争,这是一起冤案。直到顺治八年世祖亲政,才为他们平反,召还复职。两黄旗这才苦尽甘来。多尔衮虽死,但与两旗之间的矛盾、斗争并没有就此终了。

这时,侍卫阿南达不断传报:“吏部尚书阿思哈大人到!”

“户部尚书马尔赛大人到——”接着,兵部尚书葛褚哈、吏部侍郎泰必图、鳌拜的哥哥赵布还有鳌拜的弟弟都统穆里马,他的儿子那摩佛,还有他的侄讷莫、其他党羽希福、阿林刘之源、布达礼世、吴格塞、迈奇达、额氽德黑、部尔薄等齐聚鳌公府上。这些人都是应邀而来,即不是玩棋,也不是会宴,而是开会。

四大辅臣协商一致,共同辅佑幼帝,开初的几年,还能求大同存小异,相安无事。然而这正如海的性格,风暴来临之前,海面是相当平静的。

他们中间存在的不安定因素渐渐显露出来,矛盾不断加深,主要是鳌拜这个人,居功自傲,骄横拔扈,意气凌铄,人多惮之。他作了辅臣之后,班次第四,可是他看到索尼已老,多病,遇事多保持缄默和回避态度,而苏克萨哈自恃为额驸之子,与皇族沾亲,与鳌拜还是儿女亲家,可他又性情直梗,挺着腰板,不肯随顺鳌拜,屈从他的淫威,他对他的专横很不满,“论事多与鳌拜迁,积以成仇。”加上他的籍录正白旗,与两黄旗既有旧仇也有新怨,二人的矛盾日益尖锐,闹到冰火不同炉的地步。

遏必隆这个人在政治上是个老糊涂,他一向惧怕鳌拜,屈从鳌拜,唯唯诺诺,不敢与他相抵牾,明知不对,也不阻止,而是随声附合,同气一声,于是鳌拜如虎添翼,成了宫廷割据主宰,他就是圣者,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他通过一系列的人事安插,把他的人马,通过任命、调动擢升到三院、六部、各科,这样在宫廷很快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势力。

鳌拜会客室的花厅,简直成了第二朝廷,这些人经常聚在这里,举凡军国大事,都是先在这里议定、拟就的,然后再拿到皇帝面前过目,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要由他代行“拟案”、“批红”。

这样,鳌拜的势力日亦扩张,专横更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鳌拜在排斥异己打击政敌方面毫不手软,一点也不留情的。他曾与内大臣飞扬古存有宿怨,他任辅臣后,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严,杀鸡给猴子看,他先拿飞扬古的儿子侍卫倭赫开刀。《东华录》康熙三年四月己亥记:

辅政大臣鳌拜等,与内大臣飞扬古有隙,及飞扬古子侍卫倭赫,与侍卫西住、折克图觉罗塞尔弼四人同值御前,不敬辅臣,辅臣恶之,遂以劝幸景山瀛台,擅骑上所乘马;用上弓论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鳌拜还把飞扬古和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一并斩首。把抄家弄到的财产,给了他自己的弟弟穆里玛。

清廷入主中原以来,时至今日,遇到了三次大的危机:一是多尔衮摄政,制造了一系列排斥异己事端,造成内部动乱;二是世祖逃禅,想要把权交出,让其堂兄康亲王杰书接替,这种行为由内乱引起明朝义师与三藩的联合军事行动,那第三次危机呢?

——鳌拜正在制造。

四十年前皇太极施行一次改旗活动。由此造成了黄、白旗之间较深的积怨。

努尔哈赤时期他自将两黄旗,由皇太极度将正白旗,杜度将镶白旗。皇太极继位后,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将原来的两白旗改为两黄旗,由自己亲自控制,将原来的两黄旗改为两白旗,由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分别统领,并同时改变了八旗的装饰和排位次序。

这样,由原来的普通旗上升为皇上旗,而原来地位较高的两黄旗改为白旗,在政治地位、待遇上都被削弥了。毫无疑问,这就使努尔哈赤的遗部正白旗与皇太极所属下的两黄旗结下了不解之怨。

崇德八年,在皇太极死后,为了争夺皇位,黄白两旗又进行一次较量,两黄旗大臣盟于大清门,造成剑拨弩张,一触即发的形势。

入关以后,多尔衮摄政期间,两白旗的政治地位再度上升。

顺治七年,摄政王多尔衮死了。皇帝为了消弥长期以来存在的黄、白两旗矛盾,做了诸多的努力。

政治斗争,皇室的矛盾,地位的激烈争夺,有时是此消彼长,在中国有皇帝历史的二千多年中,这一类斗争从没停止过,你方唱罢,我方来,屡见不鲜。

现在,顺治皇帝也死了,他在遗诏中确立四位辅臣,分别出身黄、白两旗,一只猛虎,一只凶豹,怎好同笼?黄、白两旗矛盾再度激化,以鳌拜为首的两黄旗,向以苏克萨哈为首的正白旗发出了挑战——换地。

这时,在鳌拜花厅的高官大学士、尚书们,都是鳌拜的得力门生,他们仰靠着鳌拜的鼻息,把鳌拜作为升官、发财的靠山。所以,对鳌拜的一切言听计从。但是,鳌拜自知“换地”是个大举动,必须彼此配合,各部协同“作”战”,因此,他把他们召集起来,统一一下思想认识。

他说:“八旗自有定序,镶黄旗不当处右翼之末,当于正白旗蓟、遵化、迁安诸州县分地相易。”

工部尚书济世是个瘦小、长着两个黄绿眼珠的人,满人不像满人,也不像蒙古人,更不像汉人,对于这个“三不像”,背后有人都叫他“二毛子”、“杂种”,这个人有两大“法宝”,一是会“溜”、会“拍”、会“舔”,二是可以把“无”说成有,把有说成无,诡计多端,奸诈无比,他每天都在揣摩鳌拜要干什么;鳌拜说了什么,他便不走样地做什么,马屁拍到他这个份上,算是到了家。鳌拜提出要换地,他夺人先声的作出表示,说:“对,我们应该易地,以左右翼次序实行分配,过去,多尔衮把我们两黄旗的地给了正白旗。”

“多尔衮摄政,没干好事,害得我们好惨!”户部尚书玛迩赛接着说,“应该重新拨地、换地。”

鳌拜的弟弟穆里玛,头脑倒不像马屁精们那么热,他思忖了半天,说:“事隔二十多年了,旧事重提,怕不好办!”

“不好办,我才要办!”鳌拜小眼睛一瞪,山羊胡子一翘,高声叫道。

这时,鳌拜又一个门徒,兵部侍郎泰必图忽然低声地说了一句:“皇上不是有令,圈地已停吗?”

“什么,皇上!”鳌拜一听皇上几乎跳起来,挽起袖子,好像要横刀跃马出征,厉声地说:“我是辅臣,天大事由我‘拟票’、‘批红’,我们与正白旗的账,现在不算还等何时!”

花厅里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道:“鳌爷动手吧,把‘善’地换回来。”

在辅臣的议政会议上,鳌拜正式提出了拨换土地问题。

他的这个用意,果然有人响应,两黄旗大臣们一听欢呼雀跃,表示赞成。辅政大臣索尼,平素好厌恶正白旗的苏克萨哈,他的反对意见无济于事,遏必隆看着鳌拜的眼神行事,表示赞同,这样“三对一”的局面,鳌拜占了上风。鳌拜的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第一他可以借此扩大本旗的地盘,并向外围占土地,博取两黄旗的支持,更主要的目的是:打击属正白旗的苏克萨哈,报过去“一箭之仇”,这样做的效果是,扫清他面前的路障,在索尼老臣归天之日,他便是独揽大权之时。

换地斗争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

鳌拜得到两黄旗辅政大臣支持,立即以八旗的名义,上奏户部,呈请更换土地,同时也对太皇太后和小皇帝施加压力。

会后,苏克萨哈十分激动、愤恨,再也忍受不了鳌拜的胡作非为,他求见皇上陈述了皇上已于康熙三年已有谕旨民间地土不许再行圈换之旨。现在鳌拜独断专行,利用换地,肆意挑起皇帝与宗室内之间、八旗相互之间,上三旗内部、辅臣之间的斗争。他要求皇上重视这一不寻常事件,不能任凭他这样无时不风波的缴闹朝廷,背弃先帝遗诏。他叩请:“万岁,臣请诛鳌拜这个逆贼!”

康熙望着这个神情激动,面色苍白,气冲斗牛的老臣,也深感鳌拜这个人现在闹得也太不像话了,居功自傲,擅政乱政,利用换地,重新挑起黄、白两旗的矛盾,他虽然愤怒、忧心,眼下正如祖母孝庄文皇后的分析,还无力解决,须养精蓄锐。

他控制着自己的情感,安慰苏克萨哈一下,说:“你所奏之事,朕会明察。”他加重口气说,“你与鳌拜都是辅臣,应共同面对先帝托孤的圣谕,同心协力辅政才是。”

康熙鉴于形势和时机,他没给苏克萨哈什么明确的答复。再说就是答复了也不算数。

……清兵入关以后,为了解决“东来诸王、勋臣、兵丁人等,无处安置”,多尔衮下令“凡近京各洲县民人无主荒田,及明皇亲、驸马、公、侯、伯、太监等,死于寇乱者,无主地甚多……

进行分给东来诸王、勋臣、兵丁等”,三年之间,进行了三次圈地,这些地坐落在大兴、宛平、良乡、永清、东安、香河、三河、武清、昌平、密云、涿州、房山、卢龙、乐亭、定兴、蠡县、安洲、高阳、易洲、涞水、河间、任丘、获鹿、固安、通洲宝坻、顺义、怀柔、霸洲、保定、蓟洲、玉田、平谷、遵化、丰润、迁安、昌黎、滦洲、清怨、满城、安肃、唐县、容城、雄县、新安、青县、南皮、延庆、大城、永安、新城、望都、完县、肃宁、沧州、天津、文安、交合、静海、抚宁、宣化、德州、河西务、独石口、张家口、良牧署、喜峰口、冷口、罗文屿、石匣、赤诚及辽阳、海城、盖平、铁岭、山海关、开原、锦州、宁远、广宁、开平等地,拨给宗师、勋戚庄田。前后进行了三次圈地,夺取的土地数目估计为15万顷到22万顷。多尔衮在圈地时,偏袒所属正白旗,安置在北京东北的永平一带都是“善地”,而将鳌拜所属的正黄旗移往保定、河间、涿州,这样做确实是“不符合八旗自有定序”的祖制。可是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双方旗民都已安居乐业,把生地种成了熟地,谁还想搬家,况且顺治生前早有谕旨,不许再进行圈地。

康熙五年(1666年)正月,鳌拜在背后唆使旗人上书,向太皇太后和小皇帝施加压力,要求换地把蓟、遵化、迁安的正白旗诸屯庄改拨给正白旗,把保定府、河间府、涿州府以及所属雄县、大成、新安、河间、任丘、肃宁、容城诸屯庄换给正白旗。户部尚书苏纳海,与苏克萨哈同为白旗,姓他塔拉氏,由王府的护卫擢弘文院学士,累进工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圣祖即位,拜国士院子大学士,兼户部尚书。他看了所谓旗人的诉状,知道是鳌拜暗中指使,名为换地实为夺产,一箭双雕的是,借此打击正白旗和辅臣苏克萨哈,这是秃头虱子,谁也看得清楚的事,纯属无事找事,无理要求。他从国计民生出发,反对再圈换土地。

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