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松松之间,向晚已经入了小四。
第一个学期教师节放假,向晚和奶奶去参加了七姑公的葬礼。湘西风俗中,无论是红白喜事,都统称“走人家”。没有上初中之前的向晚,对于“走人家”一事是非常向往的。大人们都以为是小孩子的好奇心作祟。其实只有向晚自己知道,她每次走人家,只是为了那一桌丰盛的美食,为了那一桌十二碗的饭菜。
向晚很诧异为什么每次姨娘不愿意去“走人家”?她老是嫌弃吃不饱,坐完席后回来还翻箱倒柜地找吃的。向晚不同,她总是满载而归。十二碗菜呀!比家里丰盛多了!鸡鸭鱼肉,比家里齐全多了!成年之后的向晚才渐渐明白,人不能只以食为天,那时的她,剔掉非去不可的“人家”必须去,其它的都不再踊跃。
脸皮的厚度是随着向晚的成长而递减的。
按照湘西风俗,亲朋好友都得留下来守夜。七姑公是向晚爷爷的妹夫,向晚奶奶自然而然得留下守夜。
第二天要上课的向晚只得自行回家,临睡前的向晚异常烦躁,摆了忒多的大字都仍啰嗦床太宽太阔,不识好歹的蚊子在她耳边“嗡嗡嗡”地呻吟,恼得向晚张牙舞爪了好一阵。气不过的向晚决定翻身下床点蚊香,点好蚊香的向晚却犯难了?这蚊香放哪里呢?不是有蚊帐遮盖着吗?那蚊香不是熏不到里面?
正在向晚冥思苦想之时,她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块小木板,那是奶奶平时用来压床上的稻草的。有了!向晚抓起小木板安放在靠近她胸前位置的床上,然后再把点好的蚊香移到木板上,看着自己的小创意,向晚有点沾沾自喜。呵呵,看那死蚊子怎么咬我?熏死你们!向晚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游游荡荡之间就闷声闷气了。
早上醒来的向晚是被胸前的蹁跹热气熏醒的。向晚趔趔趄趄下了床,看着床上淡淡冒烟的大黑洞搔首踟蹰。怎么办?怎么办?我总不能不去上课呀!
说完,向晚把手往黑洞上方一挥,好像热气还蛮重呀!决然的向晚麻利地套上衣服,飙到厨房,打开水缸,就往脸盆里舀水。来来往往两三回后,向晚心下猜想那黑洞中的热气应该扑灭了,不会再扩延,才好好蕴了蕴情绪,提起书包就跑,也忘了例行找爷爷要零花钱的公事。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肚子早已有个大窟窿的向晚三步并两步地就到了离家只有几步远的大院门外,碰巧遇上吃完午餐去上学的严菲菲。
向晚看着“面色狰狞”的严表妹指着自己,大叫道:“向晚,你拐了,你拐了!你把屋子烧了,嘎公说回来喊舅舅打你!”
“你么黑我?”
“真的!那个喊你不小心点的,你赶紧回去和嘎公认错吧!我要去上学了。”
向晚对着飘然而去的严菲菲背景咬牙切齿,腿却吓得在原地直打圈圈,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向晚草草地向前跑了几下碎步,朝着家里的方向探头瞻望,终是做贼心虚地缩回原地。算了,还是不要回了,爷爷不骂死才怪!算了,还是回学校的好。
撑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向晚肚子里的窟窿已经填满了自来水。不回家能去哪儿呀?可惜妈妈又不是L县的。即使她在L县我也找不着呀!因为我不知道她住哪儿呢!哎,怎么办?向晚尾随着脚踢的小石子,挪着黏地的步子拼到了回家要经过的南门桥头。嘴里还在歪歪唧唧不停不提防地被面前的红色身影挡住了去路。
“你干嘛?”
向晚没好气的看着半路杀出的严菲菲。
“嘎公叫我来接你,说怕你不回家!”
“我不回家能去哪?哪个要你来接!”
“我才不想接你呢!要不是我妈和嘎公担心你跑了,我才不来接你呢!我要写作业,我要看我的《饮马江湖》,好不好?”
“我还想看我的《大地飞鹰》呢!”向晚也很委屈地回着严菲菲。
“那你就回吧,不就是一餐打吗?反正你以前也挨了舅舅那么多的打,应该也打不怕了吧!打完了,你就可以看你的《大地飞鹰》了,我也可以看我的《饮马江湖》了!你不知道那里面的凝姬好漂亮的。”
“凝姬不好看,哪里有水银乖?”
“凝姬好看的,她现在武功也很高了!”
“水银才好看,水银是圣女!只有是最乖的才可以被选为圣女的!”
“那你就做你的水银吧,她中了情花毒,解不了啦!”
“哼,你就做你的凝姬吧,她还不是被坏蛋强奸了!”不甘示弱的向晚气势汹汹的反驳。
所谓一语成谶,大概就是从这两小无猜开始的吧。
争锋相对的两人悠悠荡荡走到了向晚家门口。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向晚瞬间就成了瘪气的足球,任凭严菲菲怎么拉扯都钉在门口不动。
“嘎公,晚晚姐回来了!她不进屋?怎么办?”无计可施的严菲菲只得朝向晚爷爷求救。
向晚爷爷出来看到纠缠的两姐妹,对着向晚说:“你一天都没吃饭,就没饿着?你就真相信爷爷会打你?爷爷几时打过你?”
爷爷的话如和风细雨般润在向晚的心窝里,是呀,爷爷几时打过我?爷爷就从来没有打过我,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爷爷牵着向晚的小手进屋,看着狼吞虎咽的向晚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