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原等了一个星期,爸妈的答复还没有消息。她对他们采取硬性行动了。一天晚上,她不吃饭了。
“老姜,有原,吃饭了。”
饭好了,妈妈喊道。
姜老师过来了,却不见有原。
夫妻两人一齐喊有原,还是不见她来。
妈妈来有原的卧室找她。只见她用被蒙着头。妈妈把被子掀开。
“不吃饭了?”
妈妈问。
“不想吃了。”
有原答。
“为什么?”
妈妈问。
“我的任务没完成。”
有原从被子里掏出了一大堆小广告。妈妈拿来看。原来是贾雪印的有关开水煮米饭的宣传单。
妈妈说:“也没让你马上都撒出去呀。”
有原:“人家一看都不要,我撒给谁呀?”
妈妈:“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想要咱就不给嘛。”
有原坐起来:“妈妈,我们其实在做徒劳无益的事。我提了一个好的办法,你和爸爸为什么不采纳呀?”
妈妈:“什么好建议呀?”
有原:“开个饭店嘛。饭店里就卖用开水做的大米饭。这样,单子里的理念不就实现了吗,而且我也就业了,妈妈也有事干、不用天天去操场跳****!”
妈妈沉吟了一声:“等等,我来想想。”
晚饭时,有原又旧事重提。这次她不问同不同意了,而是在说怎么筹资金了:“爸妈,听魏爷爷说,开一个饭店,最主要的就是资金。有了钱一切就OK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们积攒了一些钱,开个饭店会是绰绰有余的吧?”
见爸妈没有反应,她又说:
“爸爸妈妈,钱嘛,算我借你们的。将来有了利润就还你们。”
“爸妈,你们别不相信我。我现在可以给你们打个借条。”
两夫妻哑然对视,不知怎么办好。是同意,还是反对?
两人商量了几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因为有原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倒是有个态度啊,同意或是不同意。如果不同意,我要找我的同学募捐了。”
他们看到,女儿开始不断地给同学挂电话述说她的想法,求得他们在舆论上的支持,还几次坐车到双兰县和好朋友郭采儿策划有关事宜。他们不能装聋作哑了。
但两夫妻是成年人,也是谨慎的人,他们一定要考虑成熟。他们商量的结果是先征求一下德高望重之人的意见。
最先进入视线的是有原同学郭采儿的爷爷,可在目前,已经不用找他了。因为有原已经去了他家,正因为有他的支持有原才会有想法。
别人还可以找谁呢?他们想到了贾雪在外贸公司上班时的顶头上司于副经理。他看问题尖锐,也有办法。从他下了岗后的表现可以看出他是个与时俱进的人。
于副经理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有病在家休养的妻子。所以下岗后不久就开出租去了。有一次贾雪带着有原去医院看病打出租,开了门后,发现司机竟是于副经理,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经理很坦然,对她说:“人走路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脚上的泡也是自己走出来的。我没事瞎琢磨,外贸为什么能黄?拋开国家宏观调控的原因,我们祸祸的也够劲啦。生生地亏了一千多万。这如果是个人的公司,我和屈经理早就该跳楼了。”
“其实当时干那些事也不是心安理得的,所谓人在江湖吧。我们犯下了弥天大错,但孩子们还有希望,他们不能像我们那么没出息。老天对人是公平的。小贾,别心理不平衡,能干就干点,不干就在家里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也是一种生活,而且是踏实的、芸芸众生的生活。家庭幸福也是人生的成功。这个小女孩叫什么,有{缘}原?太好了。人和人能碰到是有缘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是同事是百年修得的,你和你丈夫就是千年修来的。”
“我记得那时你面对着下海经商潮时你有些嫌他没本事多赚钱,他也想到我们外贸来,我没同意。当时你一定对我有意见。现在明白为什么了吧!我们不行了,犯下了弥天大错,这辈子都弥补不来。”
“好好培养孩子吧,他们是我们的未来,将来不能再让他们重蹈我们刷麻袋的后辄。我看她挺瘦,不会有什么病吧。孩子是未来是花朵,是我们的延续。要把心思多花在孩子身上。人的一生真的很短。”
于副经理的话语重心长,贾雪听了心里很温暖。
贾雪在晨练的同事那里拿到了于副经理的电话。
“你是哪一位?”
“是我,于经理。”
“你大点声,我这里太嘈杂。你等我一会儿好吗。我现在手头有些事。得空我会给你打过去。”
贾雪将电话撂在身边,坐立不安的等着于副经理的电话。
一个上午了,电话都没响。
晚上八点才接到于副经理的电话。
“你是哪位呀?”
听声音,于副经理还是很忙。他周围的环境和午间没有变化,闹闹嚷嚷的,好像附近人很多。但贾雪打定主意要见他。
“我是你原来公司的下属贾雪,综合科的,你记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你怎么来电话了?你还好吧?”
“我还好。找你有点事。”
“呃,我最近有点忙。过几天好吗?”
“过几天呢?”
“也就是半个月吧。”
“我的事只占你二十分钟时间,不,十分钟就够用了。”
“是这样啊。那好吧,等我这面忙过了。八点二十分钟,火车站对面的快餐店见。”
不容贾雪回答,于副经理就挂断了电话。
贾雪想要和姜老师一起去,但于副经理约的时间和姜老师的课表有冲突,贾雪只好一个人到了。
她在大厅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他。他正在一边吃快餐,一边看报纸。
于副经理永远都是忙碌的。在公司时,忙着去上级公司开会、汇报、写材料、要资金、要政策,忙着领导全公司的人刷麻袋,给大家搞福利,他忙忙叨叨的身影是公司的一道风景。
而他在忙碌之外是不修边幅的。一次要和一个客户见面,他没有服装。办公室刚刚派人去买,人家那边已经在会议室等待了。
他那时的上衣是皱皱巴巴的的确良白衬衣。没办法,他只好穿着那件的确良去和外宾见面了。
人家见了他的第一反应是通过翻译问道:“你们的经理呢?他有多重要的事,为什么打发个扫地的打前阵?”
机敏的翻译白景堂没对于副经理翻译,直接对那个外国商人说:“你不要看不起中国客户。他只是自己没有好衣服,但他的仓库里有很多国家的好东西。”
那次谈判没有成交,不是因为衣服,而是那些外国商人想用很少的钱从中国的基层公司里淘出金子。而基层的中国经理那时还没有经验,不知如何去应对突如其来的淘宝者。
过后,于副经理在全体职工大会上痛诉自己穿戴上的失误,并要求大家以后千万不要不注意服装和礼仪。但现在的他,已经过去了十年后,仍旧没改旧习。
身上的衣服褶褶巴巴,满是灰尘,头发比在外贸时上班还乱,嘴巴上胡子拉碴,活像建筑工地上的民工。他混得不好吗?
“快,说说你要吃什么,要服务员来点。”
于副经理很热情。
贾雪说:“我吃过了,不要点了。”
“那好。咱就切入正题。一,咱俩先说说这十年间都做了什么;二,你说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三,我们再探讨,你要我做什么。好不好?”
十年了,于副经理还是原来的样子,说起话来爱分条,总要说个一二三。
“第一,说说这十年来干了什么吧。”
“干了什么?”贾雪在心里问自己。刚回家时,她去地下商业街卖了几个月的服装,后来那里装修,就回到家里来,再也没出去。
“别说了。我知道你,干了五个月的服装,就回家了,做了老公的专职保姆。”
于副经理说得不错,是这么回事。
“别不好意思。一个人一个活法,没有谁来指责你。刚回家那会子,你带了孩子去医院,坐了我的出租车。那个小姑娘很可爱。她好吗?好?那就好。家里大人孩子都平安就好。
“想知道我们同志的情况吗?先说说我吧。我有些进展。我去开公交车了。怎么,你觉得不理解?我觉得很好。”
他对自己的工作状态很满意。
看出了贾雪脸上的神情,于副经理说:“对,我对我现在的工作很满意。过去在我们单位时,我也很有积极性。但那是对待小团体。为了几十个人的利益,为了几十个人有钱花,有房子住,挖空了心思在战斗。”
“现在为的是全市人民。还算高尚吧。现在我主管着几条线路,每天想的是线路是否畅通,安不安全,有些成就感。”
他拿出指头数了几条公交线,都是市里新开的线路,运营的都很好。
贾雪说:“我只知你在开车,不知你竟然做了这么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