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锅,你说的这些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只是在骗我玩对不对?我麻麻是人类,我怎么可能是血族?”颜子乐的嗓音里带着哭音,见楚衡抿着唇没有说话,又急切地催道,“你快回答我啊!说我不是血族!我不要当血族!”
说到最后,小家伙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带了哭腔。
“你、”楚衡深深地凝视着他,将他脸上伤心难过的表情通通收入眼底,停顿了许久之后,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身为血族的我?”
“我没有。”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还含着泪花,颜子乐看着倚靠在树下,脸色苍白的男人,急忙辩解道,“锅锅,我不讨厌你!”
“那么,”楚衡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接着又问道,“在得知自己其实也是血族之后,你为什么会哭?”
这怎么能一样?他并不是不讨厌血族,只是楚衡在他的心目中是个特别的存在,哪怕楚衡是血族,他也有理由说服自己依然像以前那样喜欢他。
可是,当这样的事落在自己头上时,颜子乐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如此赤目獠牙的自己。
他曾经那样讨厌伤了麻麻的血族,现在自己却也成了那些吸血怪物的同类,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颜子乐更没有办法想象,自家麻麻如果看到自己此刻可怕的模样,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这怎么能一样?”小家伙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鼻音。
很多悲剧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许安慰起来道理一个比一个有说服力,如果是亲身经历,作为当事人会觉得天都要塌了,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
悲剧落在别人身上叫磨难,落在自己身上,那就是世界末日!
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有的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你说说,怎么不一样?”楚衡眯了眯眼眸,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颜子乐那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还有两道明显的泪痕,他吸了吸鼻子,磕磕巴巴地回道:“我不想当血族啊,我只想好好做人。”
看了他一眼,楚衡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一块地方,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颜子乐听话地走过去,紧挨着男人坐在大树根下。
楚衡双眼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榆树,片刻后,慢慢启唇道:“颜子乐,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拥有完美无缺到令人羡慕的人生,但是如果你成长的道路上,所有的事情都顺你的意完美到一帆风顺,那么你的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你要记住,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要娶什么样的女人,但是他却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我说的,对吗?”
“嗯。”颜子乐低下头,轻应了一声。
“也许你会埋怨老天的不公平,为什么给你一个异类得比妖魔鬼怪还可怕的爸爸,可是,至少你还有一个疼你爱你又心地善良的妈妈。”
楚衡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像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让颜子乐原本低落到谷底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嗯。”颜子乐点了点头,表示对他说的话很认同。
颜笑笑虽然对他要求严格,但却都是为了他好,这一点,颜子乐比谁都清楚。
“你比我幸福多了,像我从一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甚至她恨我入骨,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诅咒我痛苦一生。”
“啊、?”听到这里,颜子乐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楚衡,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判断他这番话的真实性和可信度。
楚衡唇角牵起一抹轻嘲,又继续说道:“我母亲也跟你一样痛恨我的血族身份,恨不得我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子!!!
“啊、?”颜子乐震惊地瞪圆了一双眸子,不敢相信地反问道,“真的吗?”
楚衡转过脸看向他,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那双獠牙也缩了回去,变成原本虎牙的尺寸。
因为刚刚才哭过,颜子乐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看上去格外漆黑明亮,甚至可以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楚衡与他对视了几秒钟后,淡淡回了两个字:“假的。”
“锅锅,你骗我?”颜子乐差点儿就要相信他的话了,此时听到这两个字,当场气愤得站起身就准备走人。
自己已经那么那么伤心了,锅锅居然还说谎来骗他!
“颜子乐!”楚衡抬手想拦住他,可是小家伙的速度很快,楚衡连他的衣服都没有摸到,他就已经走出老远的距离。
刚刚情急之下,楚衡伸出去的是受伤的那只手,此时动作扯到伤口,又有鲜血溢了出来。
楚衡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头看了一眼手臂处再次崩裂的伤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小小的运动鞋印入楚衡的眼帘,他的眼中顿时漾起淡淡笑意。
是颜子乐,又折了回来。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颜子紧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怎么又流血了?锅锅,我错了,我不走了,你别乱动!”
楚衡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将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说完:“颜子乐,这个世界上,比你遭遇悲惨的人很多,至少你还做了五年的人类,而我却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一辈子都只能是血族,以吸血为生。”楚衡伸手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像人有好有坏一样,血族也分好坏。既然身份已经无法改为,那么就做最好的自己,只要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就够了。”
这一次,颜子乐郑重其事地点头:“锅锅,我明白了。”
楚衡静静凝视着他的小脸,微微笑了一下:“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我们回家吧。”
说着,他就扶着树干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谁知还没有站稳,他忽然感觉一阵晕眩,身体摇晃了两下差点儿跌倒。
幸好后背抵在榆树的树干,楚衡虚弱得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便顺势把身体倚靠过去,借此让自己能够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