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天宋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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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中)

开封,正月初一日,如今已经是新的一年。

今日在乾元大殿上,正值元旦大朝会,各国使臣以及各地节度使也一齐聚在大殿上,共同庆贺。

符太后和幼主郭宗训在殿内接受文武百官朝贺以及各国使臣的朝贺,而在年号方面,实现由百官拟定为显德年号,依旧沿用先帝世宗皇帝的年号,今年为显德七年(960年)。

朝贺毕,皇家赐筵于广德殿,群臣祝贺。

广德殿内已经摆满了宴席,百官、使臣皆坐定,符太后以及小皇帝郭宗训坐于上首,吩咐开宴。

不知为何,符太后的右眼一直跳着,总觉得有事情发生,酒过三巡时刻,倏忽间殿内一片昏暗,只是能够见到一些地方还稍微亮着。

群臣、使臣皆疑,符太后便令内侍张德钧出去一看。

殿外已经漆黑一片,如今天空之中,只露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不好了,天狗食日了。”张德钧探视后,立即前往殿内,而在此刻群臣以及使臣都在殿内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议论些甚么。

符太后已知事情不妙,她不过是个年轻妇人,如今已经守寡,不知该如何做,便令司天监一应官员来殿中。

司天监掌管观察天文,并推算历法,设提点、监、少监、判官、教授、司天管勾等。辖天文、算历、三式、测验、漏刻诸科。

“回禀陛下、太后,这是臣的疏漏,如今天狗食日,此天象不吉祥,容臣等下去商议一番,再来禀告。”

符太后挥挥手,那名司天监少监便退下去了。

如今外面天空中,一日覆一日,现今天色昏暗,黑光肆意,两日最终合成一体,不久整个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伸手未见五指。

殿内的朝臣以及各国使臣也都在殿内议论开去。

一刻钟之后,殿内才慢慢恢复了光明,此时天色又见亮,却分外灿烂。

正在纷纷议论,见府椽捧了一份八百里加急军事文书,匆匆奔人,来见宰相。

边疆送信的一名将士立即从远处奔跑着入殿,一入殿内,便高声道:“陛下,边关三百里急报!”

……殿内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向那个将士,此刻符太后见边关奏报,立即吩咐内侍张德钧从那个将士手中拿过奏报,当符太后看完急信后,转眼间便花容失色,手上信函也掉落地上。

朝臣见了,便忽然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太后,这边境信函中说了些甚么?”范质问道。

符太后立即让张德钧将地上的急信交给范质手上,范质拆开一看,登时急了,只见内容是说辽国联络汉,一起侵犯边境,如今辽国兵出定州,汉兵则出井陉,威逼镇州了。

“这该如何是好?”范质心里道,如今朝臣以及各国使臣皆在殿中,此事自然不好宣扬,只能让几个宰执大臣拿个主意,若是先帝在世,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发生的。

范质递过眼神望去王溥、魏仁浦那儿,王溥、魏仁浦见到范质这么一个表情,便从座位上起身,一起来到龙座前,道:“既然边关有事,不如请太后、陛下以及枢密院几位宰执相公,一同前去偏殿商议国事!请太后下旨吧。”

符太后见此,便道:“依照两位卿家所言,范相公、王相公、魏相公,请去朵殿。”

此三人中,王溥、魏仁浦为辅,范质为主,其二人皆听从范质意见,三人已经去往偏殿中,过后不久又召集中书、枢密院等重臣去了朵殿中。

如今百官以王朴、范质为大,不过因为王朴一直抱病中,范质此刻已经执掌中枢,形同宰相。

这底下的人也以范质为尊,皆言:“范相公,如今该派谁御敌?”

范质皱着眉头道:“天现异象,而今汉辽即南下,恐怕不是甚么好事,此刻若有一位大将出征领兵方可。”

枢密院管理军事机密及边防等事,枢密院等官员心中也在思考谁人可挂帅,如今京城开封内,除了韩令坤镇守北边,有资格任此职的,只有向拱、张永德、李重进、赵匡胤四人。

由于范质一直都在提防前三人,也是不放心将兵权交至他们手中。

“恐怕只有殿前都点检赵匡胤领兵前往合适。”

“为防不策,不如派遣殿前副都点检慕容延钊担任北征副职。互相制约,不致生变。”

“善。”

三人遂请求符太后下旨。

范质三人出偏殿,见百官、各国使臣正于广德殿饮宴,而他们面色皆是狐疑之色,先前受了日蚀之变故,此刻虽坐于位子上在宴饮,却个个交头接耳,见范质来此,遂闭了嘴,正襟危坐。

随即符太后下旨,宴会完毕,各国使臣也一到回了驿馆内,留下朝堂上的那些重臣商议事情。

内侍张德钧忽然展开圣旨,道:“因辽、汉南侵,镇定二州告急。特派殿前都点检赵匡胤为兵马大元帅,殿前副部点检慕容延钊为兵元帅兼先锋指挥使,克日兴兵,前往河北御敌。”

范质等大臣,让太后下诏让归德军(宋州)节度使赵匡胤做为北征军主帅,由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为前锋,北上征讨辽国。

……

开封城东南,宋州城,一月三十一日,苗训等人早就将汉辽南下之事宣传出去了,之后又伪造朝廷文书。

赵匡胤看了之后,立马率领军队西行,于正月初一大军开至开封郊外。当时传褫消息的郎官刚出城,即见到了赵点检,他立马将皇帝圣旨传给赵匡胤看。

赵匡胤跪伏接受旨意,之后那传召内侍便将圣旨带给赵匡胤一看,赵匡胤差一点吓了一跳,此刻他面上生疑,自己不是已经收到一份圣旨了么。

赵匡胤往四周看了看,盯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时候苗训迎上赵匡胤的目光,然后他面上和善地笑了一笑,似乎在说这是苗广义做的。

赵匡胤也不管是何人,日后定当小心行事才好,而如今自己手握兵权,又是北征主帅,他的心中一阵苦痛。旋即他与传旨之官员寒暄了一会,便按照规矩让大军驻扎在城外,他即刻入了城,只身去了皇宫,随即被封为点检,主掌军事。

枢密院中,范质心中却有疑惑,这赵匡胤好似在朝廷传出旨意后不久就到达京城,这个速度也太快了(从宋州出发至开封,大概二百八十里路程,一日工夫即到)。不过如今边关告急,他并没有将此事挂在心上,如今北征为主,先击退了敌寇再说。

当日,开封朝堂上再次发出旨意,由枢密院调兵,从禁军中抽调军队,由慕容延钊发点兵五万作为前部,于正月初二先行出发;赵匡再点兵八万,于正月初三出发;并点高怀德、韩重、宋延渥、张光翰、赵彦徽、王彦升、张令锋、罗延瑰;曹彬、潘美等将,率水陆兵马随征;石守信、王审琦任京师内外都巡检,负责保卫京师。

第二日一大早天未亮,正月初二,范质带着皇帝的旨意,出城亲自送慕容延钊五万军队出城。

范质见这些将领中,倒有一半不是赵匡胤嫡系,他心中大安,勉励了几句,吩咐准时出师。

慕容延钊,即点齐随征诸将,让他们回去召集部下,准备出征,众将纷纷领命而去。

……正月初三,天气有些阴沉可怖,开封城外八万大军点齐之后,赵匡胤便领了诸将,掌军书记赵普、苗训、楚昭辅、李处耘等人,出陈桥北门,大军一字北上。

陈桥门外,范质、王溥、魏仁浦等大臣,以及张永德、韩通、石守信、王审琦等将领,均出城送行,而此时宰相王朴在家休养。

当日赵匡胤出城之后,赵家上下都去了城东南的定力院寺庙之中,祈求平安。

——

赵匡胤大军出了陈桥门,一路北去,此时此刻天空忽然变得灰蒙蒙一片,视野也有些看不清,零星的雪花开始飘落下来。

大军继续前行,而天空中下的雪花也渐渐变成鹅毛大雪一般,下着、下着,让每个北征将士的心头有些不安,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已经在路途上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砂砾”,将士们踩在地上发出“踏吃踏吃”的声音。

夜幕快要降临了,大军一路出发,此刻已快要行至四十里开外的陈桥驿,如今正月日子,该是家人们团聚之日,却要劳师北征,将士们心中有些怨言,但是也不敢明说,却偏巧遇上风雪之日,此乃凶兆,而在前几日,天空中又出现天狗食日,越发显示此番出诊是凶兆,因此谁遇上了恐怕也是极其不愿意出征的。

风雪仍旧下着,地面上也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时常在凹氹内,侍卫司马军的战马以及车乘一不小心就会陷进泥沼中,运送物资的车马也会半路中一不小心拔不出来,纵然是士兵在后头推着,前面的车子却丝毫不动,偏要花着大力气才行。

大军一路走走停停,遇上了坎坷,而军中将士亦在抱怨中,如今小雪又变成大雪,大军前进不行,便滞留在了此地。

“赵点检,看着样子,风雪今晚不会停了,看来俺们大军要在陈桥驿站歇息一晚了。”

赵匡胤安慰道:“如今风雪肆虐,将士们都辛苦了,今夜即在此地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埋锅造饭,再行北征之事。”

赵匡胤等人无奈,因大雪而暂时无法北上,这样怎么办,若是耽误了行军的速度,辽汉兵马南下,依照军令那主帅和副帅要承担一大部分的罪责的,而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在陈桥驿站休整一晚。

大军开始在陈桥驿站驻扎下来,军营中也开始支起了帐篷,其他粮秣辎重也都被安置下来,将士们则开始分工中,有烧水造饭的、喂养马匹骡子的、点卯的……

大雪依旧下着,落在地上却没有化开去。

……

北征军在陈桥驿站驻扎,而此刻苗训、无庸子二人则顶着风雪,披着大髦,步行至去了赵匡胤军帐之中。

这天气,连呵出去的都成为了热气,二人至赵匡胤帐前,各报姓名入内,便见到主帅赵匡胤正在小酌饮酒中。

赵匡胤见二人来自己军帐中,恰好让他们二人看见自己在饮酒,而军中禁止饮酒,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不过此刻他解释道:“你二人来得不是时候,可不要说将出去,如今前路漫漫,天气稍冷,这酒也是我儿亲自酿制的药酒,对身体特好,特意吩咐我每日小酌一口消寒气的。”

“赵小哥儿的一番心意我们自然知道,这药酒的疗效就是好,解寒气。赵大哥,我们可不会说出去的。”苗训戏谑着说道。

赵匡胤一听,越发挂不住面子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也开始点起了火把,赵匡胤便亲自再点蜡烛,他背对苗训、无庸子二人,便问道:

“广义,你与你师弟前来所为何事?”

“元朗兄,适才夜观天象,今日且在此地休整一晚,明日雪即停,一切都在天象之中,元朗兄请稍安勿躁。”

“贫道与师兄一起,同样觉得此事不会耽误军情,赵点检可放心。”

赵匡胤当然不会否认苗训师兄弟二人的观测,他们毕竟师从扶摇子,对天象一事情深有研究。

“有劳了。”

三人寒暄了一阵,苗训与无庸子见时辰不早了,便急急地出了军帐。

军帐外,大雪依旧下着,不过比方才有些小了,四周军帐前、军帐内的火仍旧亮着,二人迎着风雪,缩在大髦内走着。

无庸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路过各营之中,然后见到士兵们都在军营之中,都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当然二人自知汉辽南下一事,不过是一个幌子,如今将军队引至此处,也是一场谋划,而推动事件发生的不只是赵德昭、苗训、楚昭辅三人,其他还有赵匡胤的几位禁军之中的兄弟,当然还有赵匡义和赵普两人。

大年之际,军营之中本该有三日假期可放,他们在前线大战,本欲与家中共度新年,却不料北方再起战火,而他们又要出征大战了,可想而知他们的心中也有埋怨。

几个军头、军校见二人走了过来,忙过来见礼。说道:“两位先生新年安好。”

苗训道:“好,诸位将士年过得好?”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军校抱怨着:“好个屁,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要养,本想大年这三天和他们一同过节的,可是没想到的是,朝廷下令忽然间就出征了。”

“对。”

“对对,为什么要打仗?”

士兵们听了之后,便是一阵埋怨。

另一个军头道:“大年初一,突然下令出征,不少士兵不乐意,那日军营之中好好几个弟兄都在家中,忽然听说要北征,当时调集兵士的时候,都是一副极其不乐意的样儿,末将好说歹说的,用军令来压他们,才肯归营。而且刚要入营时,天色忽暗,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太阳,士兵们都很惊恐,已经在营帐之中议论此事两三日了,军师精通天文,何不把这天象给大家解释一下呢?究竟是吉是凶?你说这天象何解啊?您不是扶摇子的传人吗?”

“诸位稍安勿躁,且让我为此事测算一番,是吉是凶。”

士兵们听了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苗训从口袋之中,掏出九枚铜钱,然后抛在地上,全部都是有字的一面朝上。

“都是有字的一面朝上,这预示着甚么?”

此时雪还在细细扬扬地下,落在铜钱之上,苗训忽然间就说道:

“众位将士们,从这这卦象上说明,当今朝中有奸佞当道,然天子昏聩不明。前日天狗食日,大家可看到了,这是为何啊?天狗食日,汉辽南下,可是这怪我们将士们何罪啊?为何将天难降临人间。”

“陛下方才八岁,符太后垂帘听政,国家大事操之于深宫妇人之手,孤儿寡母,任由大臣摆布。而近日大军出征,又遇上恶劣天气,这是置将士们的性命于何地啊?”

诸位将士一听,纷纷议论开来,这时候楚昭辅过来了,他道:“既然如苗军师所言,不知道此事该如何?”

“天无二日,然天现二日,如今卦象言,只不过我苗广义不好评论,若是泄露天机,岂不是犯了大罪。”

楚昭辅道:“天机究竟如何,苗军师不要吞吞吐吐的了。

众军头那里肯依,非要苗训讲个明白。

苗训才不情愿道:“既然如此,我就将此天机言明,然我已窥探天机,也罢我就舍了天寿,于众位言明。不过广义提醒大伙儿一句,待会儿大伙儿一听便是,切勿传开去。”

众人立即点头应允。

苗训勉勉强强,低声开言道:“夫日者,君王之象也。一日覆一日,此日为当今天子与赵点检,相信诸位都知道了吧……我就不多说了。”

苗训不再说道,他说完之后就和无庸子离开了,无庸子在离开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天下苍苍,人道渺渺,何事托孤,起于草莽,英雄无觅,陈桥功臣。”

此刻,一个军校把大腿一拍,说道:“苗军师师从扶摇子,神机妙算,乃真神人也。早在京城,我就听说过一件传闻,说是在宫中发现了一块‘点检作天子’的木牌。当时我不相信,还以为此事乃是讹传,可是今日听了军师一番天机之谈,才顿觉此事是真的。”

“真的假的,若为真的,如今天子不就在军中,我们……”

“是啊,是啊,此事是一个机会,我从军多年,勉强才混到一个军校,说出去给我们家族蒙羞啊。”

“老哥哥,不如我们——”

众位将士中有人明白了此话,其中一个虎背熊腰之将士,大声地说道:“如今京城中的小皇帝不顾我们将士们的生死,我们又何必自讨苦吃,还不如拥护赵点检,到时候混个好前程。”

楚昭辅在一旁站着,他道:“诸位的心意,赵点检心安了,众位不如现去赵点检军帐前,恳求点检。”

众军头齐欢呼,道:“若是赵点检当了天子,顺承天意。赵点检爱兵如子,关心咱们疾苦,要比八岁娃娃强得多了。”

“就是,老子还不如回家过个新年。”

“就是就是,朝廷不体恤将士们,为何选在这个日子出征……”

“直娘贼——”

“……”

“”

军营中的将士们,私下议论纷纷,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个晚上,传得全军士兵和下级军官无人不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