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敢为天下先:邓旭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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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管理体制改革(2)

在党委会上,邓旭初痛切地说:“大锅饭不破,任其下去,交大没有希望;指望全国人事制度的改革来解决这些问题极不现实。交大必须首先行动起来,动员全校师生,关心学校的发展,改革不合理的人事制度,实现人才流动。”邓旭初进一步说:“首先,要广泛地进行宣传和教育,讲清道理;其次,制定人员流动的原则、对象和措施。凡用非所学、用非所长的,结构不合理的,多年工作量不足的作为流动对象,把此原则进行公开宣传。

其实,这些弊病已经出现多年,大家都亲眼目睹它的不合理性,许多人感到不改确实不行。一听说学校党委要实行人才流动,人人拍手叫好,有的激动地跳起来。有一位系领导慷慨激昂地说:“把我们系的人抽走一半,工作可以比现在干得更好!”;“交大人才积压,一个交大可以办成两个交大。”

经过半年多的酝酿准备,党委认为进行人才流动的时机已经成熟。

1980年2月,邓旭初召开书记校长办公会,进一步强调精简人员,人才流动的重大意义,要马上进行。一是老习惯,老作风,老传统不行;二是人多挤在一起,工作效率不高,死气沉沉,一山难容多虎;三是现在很多人在交大不是各得其所,而是没有发挥专长,离开后可施展其能。

人员应该流动,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老一套毕竟在全国推行了几十年,要改变它,谈何容易。邓旭初也知道这个实况,但这是要振兴上海交大必须走这一招棋,一旦作出决定,就要毫不犹豫地执行下去。

党委宣布试行人才流动的措施,要求各系把名单报上来,基层领导犯了难。“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谁愿意从名牌大学流到分校、职工大学、业余大学、工厂去?有些基层领导想,我把名单报上来,你若调不动他,以后我如何与他天天见面,这个“恶人”做不得。有人劝老邓,人家都在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我们为啥自找这种棘手的事办呀?还有一些教职工谈人才流动时滔滔不绝,若真是轮到他头上来,就大不一样了,交大是所名牌大学,我生是交大人,死是交大鬼,离开交大多丢人。有人听说自己可能被列入流动人员名单,拼命抵抗,到处奔走呼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误?我哪点比别人差?你这是排除异己,打击报复!有人向上面写信,有人告状,有人找人说情,有的人说:粉碎“四人帮”后刚刚太平,现在又要不太平,老邓不太平,也不让别人太平,一天一个新花样。看起来交大好像要“出事”了。

面对种种情况,邓旭初非常冷静地说:“一些人吃‘大锅饭’吃习惯了,不适应改革是自然的。再说,‘左’的流毒,小生产的痼疾在知识分子身上不可能没有一点反映。但改革毕竟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工作细点可以克服,流动是必须的,有风险我担,有责任我负。”

邓旭初组织一部分人深入群众中去,认真研究这些人的思想顾虑,实际困难。结果发现,有些是观念上的问题,有些是由于学校对人员交流问题的配套措施没跟上引起的,比如对于那些要到其他高校或机构工作的教师,上班增加的交通费由谁负担?如何解决?原先住在交大宿舍的教职工到新单位后,如何安排住房问题?子女读书问题?原先是排队分房,离开交大后住房由哪个单位分?那些排队等房的人,现在怎么办?这一系列问题都增加了人才流动的难度。

邓旭初在党委扩大会议和各系所总支书记会议上表示,推行人才流动是学校集体作出的决定,虽然当前遇到一些困难,但是这项改革措施一定要坚持推行下去,只准向前,不准后退。同时,要求人事处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向各系下达对外交流人员的指标,经校系两级讨论,集体决定交流人员的名单。并规定,在名单没有正式宣布前,谁都不能泄露出去,违反者受纪律处分;凡确定要调出人员,没有正当理由,都要服从组织分配;各级领导不能为对外交流人员说情,谁来说情,谁就替他交流出去。

邓旭初说:当前我校人才流动中遇到了一些困难,于是一些干部就害怕了,希望大家尽快克服这种畏惧情绪,思想上一定要高度统一,严格遵守人才流动的纪律,把改革推向深入。为此,下一步应该继续做好:

第一,调查摸底,确定流动人员名单。由人事处以考核的名义分别对各系室逐个了解每个人的业务水平,思想表现,工作能力,掌握每个基层单位的需求与盈缺,对大体可以调出多少人,哪些人可以走,心中有个数,经党委决定后,具体下达给各系室调出人员指标。

第二,选好去向,妥善安置。尽量做到人尽其才,各得其所。人才流动并不是“踢皮球”,而是一项及其严肃的工作,其根本出发点,应从调动教师的积极性和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出发,主动向有关单位联系推荐,组织基层单位参观,弄清其所需和我们所供。

第三,针对调离人员的思想状况,做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要向他们讲明人才流动的重要性,人才流动是为了解决人才积压,充分发挥每个人的聪明才智,做到人尽其才,克服他们存在的“自己是被精简的”、“是被处理出去的”、“怕丢面子”等消极思想,不要让他们背着思想包袱离开交大。

第四,思想工作与解决实际问题相结合。在思想工作的基础上,注意妥善解决好他们的具体问题,除了专业要对口或接近对口外,对调离人员要做到“三不影响”。

此外,最近有人发牢骚,说我邓旭初不太平,也不让别人太平,我要对他说,同志,眼睛长在前面,应向前看,不要只图眼前太平,眼前太平了,但是人才积压在那里,业务提不高,工作上不去,今后会更不太平。我看还是现在不太平,搞人员流动,把大家促上去,今后可以太平一点。

更为关键的是我们领导首先要统一思想,不能动摇,支援兄弟院校,支援工业部门是个光荣的任务,我们交大埋没了不少人才。有些出去以后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公交系统,兄弟院校很需要,学校人员需要流动,不要搞成死水一潭,要有进有出。

邓旭初代表党委提醒人事处领导,实行人才流动的目的是盘活积压的人才,使流动人员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更好地发挥作用。一定要把调出去的同志安排好,如果他们在新单位还不如在交大,就说明我们的工作是不成功的。

人事处对每一个调出人员高度负责,主动向用人单位了解其所需专业职务、待遇,即使是外地的用人单位,人事处也亲自派人去了解情况,并如实告知流动对象,流动对象提出想去什么单位,人事处也派人联系。

此后,邓旭初召开全校大会,他说:“中国知识分子是识大局,有抱负的,人才流动的目的是为了实现大家所期望的人尽其才,才尽其用,这对国家,对学校,对个人都是有好处的。”同时,他宣布了一条针对大家一直所顾虑和实际困难而制定的政策,又称“三不影响”政策,该政策规定,对调出人员,学校保证做到:不影响工资升级,提工资先照顾流动人员;不影响分房,调出后照样参加学校的排队分房;不影响职称,提升职称的在调出之前能解决的都尽量解决。

这项政策深得人心,消除了流动人员的心理顾虑,绝大多数愉快地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

正在此时,上百个单位听说交大要向外流动人才,纷纷来交大要人。这一消息对流动人员无疑又是一个鼓舞:“这么多单位需要我们,换个单位也许更有利于自己的发展,也许能干出一番事业。”

至此困难重重的人才流动政策得到实施,3年来,交大共调出501人(其中教师317人,干部184人),调到教育部门163人,工业部门110人,科研单位39人,外地35人。绝大多数在新的单位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有一位大学毕业20年来一直在实验室打杂的教师,调到上海市手工业局职工业余大学,很快成了骨干教师。有个教师动手能力不错,但讲课效果不好,学生不欢迎,调到某地工业部门当负责人,工作却很出色。

俞少罗教授是材料系副主任,学有专长,能力也强,但像他这样的人才在交大很多,留在材料系,“几马同槽”,互相轧住,难以“奋蹄千里”,恐怕升为系主任也很困难。邓旭初认为,他可以独当一面,可以担任更重要的工作,因此调他去上海工程技术大学。可是俞教授顾虑重重,老想不通。正当他委屈之时,邓旭初亲自向他交心:一山藏不下几只猛虎,你只要换一个山头,一定能奔腾跳跃,充分发挥作用,前途无量。俞少罗见老邓如此诚恳,话儿句句说到心里,终于点了头。到了上海工程技术大学,作了一段一般的工作,不久便崭露头角,逐步提升,几年后被任命为校长。事后,俞教授说:“我当时对流出交大很有顾虑,后来发现,学校的人才流动政策是正确的。”

一部分人流出后,交大的编制松动了,加上招生数量逐年有所增长,根据实际需要,在编制与工资尚有余额的情况下,先后选留了360名优秀本科生和研究生;根据新兴学科的需要,其中不少人被派往国外进一步深造。从外单位引进了177名学科带头人和紧缺人才。人才流动提高了交大教师的整体素质,减轻了近亲繁殖的弊端,解决了人浮于事和紧缺人才的不合理现象,改善了教师的年龄和学科结构,许多老教授高兴地说:“现在交大的师资后劲足,学校大有希望了。”

然而邓旭初和交大党委并没有就此停止探索。他们认为,要想使教师队伍不断补充新生力量,人员的流动就不能是一次性的短期行为,因此人才流动应是一项经常性的工作。

上海交大这次人才流动,为后来建立和发展新学科作了人才上的准备工作。

在校外人才交流的同时,校内人才流动也在逐步实施,各系、部、处积极进行人才流动。系里原来做学生思想政治工作的总支副书记是一批老同志,他们难以适应青年学生的思想变化需要,学校就从年轻的教学人员中挑选一部分政治素质好,组织能力强的年轻同志担任总支副书记和学生工作,他们与学生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使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图书馆是学校的学术和情报中心,但当时却成了“养老院”,一些身体不好的就被调到图书馆工作。在人才流动中,学校给图书馆调进20名本科生。一些“偏才”,“怪才”,干其他工作不行,但三五个月能自学一门外语,学校就把他们调到图书馆去搞情报工作。

上海交大的人才流动在全国引起了强烈反响,受到中央领导的充分肯定。国务院副总理万里在1984年接见邓旭初等交大领导时说:“上海交大通过改革使人才流动起来,这不容易。交大能办到的,为什么其他学校办不到,希望有关部门研究这个问题。”人才的流动是有困难的,平时哪怕调走一位同志,都往往要磨破嘴皮,这次调走501人,困难自然不少,但是只要领导班子团结,工作做细,处理问题合理,目的是可以达到的。

3.定编与制订教师工作规范

在人才交流过程中,邓旭初和交大各级领导顶住了种种压力,经历了不少磨难,有的甚至“唾面自揩”,坚持不懈,终于取得了大的成功,教师们积极性大增,教师队伍结构明显改善。然而,一段时间过去后,邓旭初发现一些部门忙闲不均的状况并没有改变,各单位编制继续膨胀的趋势也没有得到有效控制。于是邓旭初决定组织一个调查组做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一个以副校长朱雅轩为首,由人事处、科研处、教务处共同组成的调查组迅速深入基层。朱雅轩对基层出现的问题进行了认真调查和分析,把基本情况报告学校党委。

邓旭初和党委认为,调动教师的内在动力除了提高教师的政治觉悟外,还有两个因素:一是要尊重教师,为他们创造良好的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提供发挥业务专长的活动舞台,并根据其水平、贡献及时给予相应的职称和级别;二是分配上必须贯彻按劳分配的原则,奖勤罚懒,拉开差距。尤其是第一个因素,对知识分子是起到决定作用。为此,邓旭初提出要实行定编,制定教师工作规范,该项工作由朱雅轩同志负责起草制定。

经过几个月的深入调查,朱雅轩与调查组进行了深入分析,制定了《定编计算办法及分配方案》和《定编工作实施办法》草案,交学校党委讨论。

1981年,党委肯定了有关定编草案,决定在全校实行定编工作。

在一次动员大会上,邓旭初抛出了“定编”话题,一口气讲了有半个小时。此时,“定编”一说,如同捅了个马蜂窝,大礼堂顿时开了锅。这是由于人浮于事,尽管人所共见,但一旦定编,谁在编,谁编外,这比之人才交流工作的难度还更难上百倍,“大锅饭”、“铁饭碗”多少年,一旦列入编外,不说生活待遇,知识分子最珍惜的“面子”可往哪儿搁?

但大家也清楚,邓旭初一旦下定决心,学校党委下定决心,这件事就非干不可。干部们情不自禁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的相互议论,原先的兴高采烈被泼上一脸凉水,人人都变得清醒异常,都聚精会神地捉摸着邓旭初每一句话语,这件事该怎么个干法。

定编工作终于在全校展开。干部们原先的耽心似乎是毫无必要,因为定编,实际上不存在编内、编外。因为这个时候的交大,已不仅仅有教学和大大扩展了的科研工作,还有创收、校产经营,这就造成“就业岗位”大增,完全没有“失业”之忧,也就无所谓编外。定编要做的工作就是分清谁的专长最适合搞教学、搞科研,谁最适合去创收、去当校产“老板”、设计师、工程师。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就是说通过定编既稳定、精干或称之为加强了教学、科研队伍,又从教师、干部队伍中分流出一部分“赚钱”的能人,真正做到了皆大欢喜。

根据《定编计算办法及分配方案》和《定编工作实施办法》,教师与学生(本科)比例为1∶6,校本部教职工与学生比例按1∶2.6计算,确定1982~1983学年学校定编总数为3785人。与1982年3月定编时教职工实际总数4515编数,每个单位定编不定人,但都要明确定编数和超编数。同时,规定随着专业的发展任务变化,编制数作相应调整。明确人才流动的经常性,条件成熟一个,安排落实一个。

在定编过程中,坚持先机关,后基层;先领导,后群众。定编还要充分考虑到队伍结构的有计划、有步骤地调整,逐步改变教师队伍整体老化的现象,尽快建立合理的有作为的学术梯队,分期分批进行师资培训,加强师资队伍建设。

经过定编,党委正副书记定为3人,正副校长定为5人,校部机关根据业务相近的机构精简人员,合署办公的原则,3个部与有关部门合署办公,撤销了12个科室和1个机关总支,压缩精简六分之一的人员。同时抓紧办理教职工的退休、离休工作,到年底,400多人办理了离退休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