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活着,我不想死,活着,活着……”
“我不能死,爸爸妈妈……我要活着,小妍,活着……”
“不要,姚心蓓你个贱人……我好恨,死也不会放过你们……沈炎彬,你好狠……”
“不要死,活着……”
床上的人儿睡得很不安稳,像是陷入在一片黑色的浓雾中拨不开散不去,小脸上满是汗水,几缕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
“沈炎彬,姚心蓓,我诅咒你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冯止妤被那熟悉的梦境惊醒,大喘气地坐在床上。把额前的湿发向头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屋子里黑漆漆的,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光亮能让她清晰地记得她现在好好地活在十六岁。冯止妤的胸口猛烈地跳动,冷汗浸湿了整个睡衣,头上的吊扇不知疲倦地工作,在静谧的夜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已经连续四天了她半夜都是被噩梦吓醒的。
那样熟悉的梦境,那样痛苦的回忆,抽动了身上每一丝的神经都在叫嚣。冯止妤咬紧下唇,伸手触碰到床头吊扇的开关,开了一个大档。
“沈炎彬,姚心蓓!”冯止妤掀掉了身上盖着的薄薄的被罩,双腿曲起并拢,整个人抱腿坐成一团。手指握紧,她恨不得撕碎了他们。
是的,她从二十一岁回到了十六岁。
就是那一年她遇到了沈炎彬,从此她的人生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她的人生所有的关键字都是他,他的色彩填满了她的五年。直到五年后他的背叛。
她见证了沈炎彬的出轨,是和她最好的朋友,多么讽刺的事情真的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他们看见她时那歉疚又无辜的眼神,那样地刺痛了她的心。
他跪着向她发誓没有以后,她流着泪信了。她付出了五年真感情的男人,她从一个乖乖女变成太妹就是为了和沈炎彬在一起,为了他们荒唐的没有语言可以形容的爱情,所以她天真地以为沈炎彬也是这样对待她的,所以她给了他改过的机会。
不过终究还是她太傻了,把所有的人所有事都想得那么简单,那么理所当然。当姚心蓓在电话里痛苦着约她出去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软了,可是她从不知道原来害你的人可以伪装地这么成功。
浓硫酸喷在她的脸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像是火苗点燃的时候倒上了汽油。那股剧烈的疼痛让她在地上不停地打滚,皮肤像是被烧焦了的木炭,皮肤和肉都被灼伤,闻在鼻子里是怎样的一股恶臭,很快她的鼻子也失灵了,她的眼睛也瞎了……
她记得姚心蓓抓着她的头发叫嚣着:“……毁了你最美丽灵动的眼睛和我厌恶了三年的脸!”
原来她是那么惹人烦的,可是当初的同寝室友啊,是约好一起上厕所的女伴啊,是她大专时候深交的唯一朋友。她和沈炎彬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甚至是第一次爱爱,她毫无保留地和姚心蓓分享,她介绍他们认识,原来还是她太傻。
那时候姚心蓓垂着脸不说话,脸上的笑容都淡淡的,从那时候起她对沈炎彬的想法就不纯洁了吧,可恨她却被自以为是的爱情迷蒙了双眼。冯止妤啊冯止妤,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她躺在沈炎彬开的酒吧的后巷里,就在那个后巷里,沈炎彬无数次把她抵在墙上亲吻,无数次把脑袋搁在她的肩上说情话!讽刺的是,就在这个后巷里,听到沈炎彬没有感情的话:“你下手了,正好,省得我动手了,冯止妤,摆脱你我真的很兴奋呢,为什么现在看到你那么恶心呢……”
对呀,为什么呢!明明她费尽心力去爱一个人,结果他却是这样对待她的。原来所谓的爱情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她一个人的爱情呢!冯止妤,活了一辈子,为了那份她认为是弥足珍贵的爱情不顾父母的反对,不顾老师的劝诫,最后落到这样的下场,怪得了谁呢,是她太傻!
她被扔在垃圾堆里,十二月的柳市滴水成冰,直到现在她都能感受到当时呼出一口热气就被呛得整个喉头都腥甜的感觉。
冯止妤不想死,她还想见见父母,为她操碎了心的父母。幸好,她最后的乞求得到了满足,她回来了,回到了她十六岁那年。正是初中过后,面临择校的时间。
犹记得十六岁那年中考,她的成绩并不是很理想,离重点高中龙嘉的分数线差了两分,父亲为了给她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花钱买进了龙嘉高中。可是到了高中后她的成绩明显跟不上,大幅度下滑,起初自己还有信心,几次考试之后自己选择了放弃。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不学习的人,即使是好学校也一样,他们被普遍称作“痞子”或是“混混”,沈炎彬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她虽然成绩不是很好,可也能排在班级前二十,所以对于她和他的相遇,她总是想起那句话:好女生总是青睐坏男孩。那种痞痞的笑颜,就拴住了她的心。
她跟着她去网吧,逃课,向家长撒谎,想方设法地跟家长要钱。
高三的时候沈炎彬因为打架被开除了,她跳出去和那群人打,那次沈炎彬抱着她哭了,当时她就想着浪子回头金不换。总算她没有堕落到底,她还是参加了高考,考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专科。
父母的劝告听不进去,那时候和父亲吵架甚至说起了早逝的生母,因为父亲和继母认识的比生母还早,她骂了多少难听的话呢,她记不得了,只知道从那次开始父亲也不再管她了。
还有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是继母带来的,长得非常可爱的妹妹,小时候就喜欢粘着她,总是喜欢抱着洋娃娃跟在她屁股后面喊着“小鱼姐姐”。她却一直接受不了一个妹妹来分享她的父爱。她能接受一个继母,却接受不了继母带来的女儿。
她那短暂的一生真是混蛋地可以呢。冯止妤自嘲地笑笑,开了灯,拿起地上旧凉席上的干净睡衣,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去了卫生间。
打了一盆凉水抹了身。看着镜子里稚嫩的容颜,冯止妤心中很是酸涩。那首歌怎么唱来着:天使也笑我爱你爱得太傻,最后被爱惩罚,古堡里爱情的神话,荒谬的像笑话。天使也笑我爱你爱得太傻,傻得还是放不下,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的牵挂,躲在爱情的角落渐渐升华……
她竟然有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可以重活一回。凉水打在脸上,汗涔涔的脸终于得到了舒缓,冯止妤对着镜子勾起了一个美丽的笑,很好,她还活着!
“姐姐,你怎么还没睡?”就在冯止妤怔忡之际,听到身后响起的一个迷糊的声音。冯止妤侧身转头,就看到妹妹冯止妍穿着连衣裙,双手揉着眼睛,还时不时抓抓这里,挠挠那里。
才九岁的妹妹,怎么看怎么可爱,“房间里太热了,我起来洗个脸,你要上厕所吗?”冯止妤侧身让过,让她进去。
卫生间的灯不是很亮,还是让冯止妤看到了冯止妍瓷白的皮肤上新冒出的红包包,“小妍,你房间是不是有蚊子?”
冯家的屋子还是冯立觉化工厂分配的家属楼,八十年代的典型楼,六十平米的房子,两室一厅。谢文俐带着冯止妍来之前,冯爸把房子装修过一次,冯止妤和冯止妍都有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冯止妤的房间大,能装下一个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冯止妍的房间是从冯立觉他们的大卧室给分出来的,只容得下一个单人床和一个小书桌,两个独立的小矮柜是塞下床底下的。
“有蚊子,咬得身上痒痒!”冯止妍边提小裤子,边冲冯止妤说道。
萌萌软软的声音让冯止妤心里泛起了涟漪,她把冯止妍的小毛巾浸湿,又添了一点热水,“哪里痒痒,先擦一下!”
冯止妍觉得今晚的姐姐很温柔,不过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多想,接过毛巾在脖子上、手臂上擦了个遍。
冯止妤拉着眨巴着眼睛的妹妹进了自己的房间,从书桌最里面拿出来一瓶进口驱蚊水,是冯止妤的亲外婆外公来看她的时候带来的,倒出一点在手心里,然后仔细地抹在冯止妍的脖子上。
驱蚊水抹了之后就有股清清凉凉的感觉,在燥热的夏天显得非常舒服,冯止妍有些不明白,平时对自己不怎么说话的姐姐怎么忽然对她这么好了,还把自己那么宝贝的驱蚊水给她用。不过她年龄尚小,只记得现在的好了,望了望冯止妤的床,抠着连衣裙前面的衣缝,小心翼翼地看了冯止妤一眼,随后快速地低下了头,“姐姐,能和你一起睡吗?”
冯止妤早就被那小眼神给萌化了,看地上还有床干净的旧凉席,点了点头,“好啊,不过你要回去把你房间的灯关了哦。”
冯止妍没想到姐姐那么好说话,惊喜地连连点头,转个身就跑了。
躺在地上的旧凉席上,听床上的妹妹发出均匀的轻轻的鼾声,冯止妤那颗被仇恨炸得破碎的心一片柔和,重生四天了,她的噩梦每晚上演,这一世,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家人,守着那份单纯的小幸福,只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