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的眼瞳里的惊异被取而代之的平淡埋没。
他突然笑了一下,酒窝深而明显。“大家好,我是叶承忧。承担的承,忧伤的忧。”声音不羁而充斥着一些阳光。这是个适合他的好名字。夏非蓝的执着依然孤傲地占着她的眼眸。
他挑了一下眉毛,向辅导员笑了一下,走到这个位子。
窗户上半透明的白纱,飘过来,拂过夏非蓝的脸庞,隔着白纱,看见他无暇的左脸,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就是楚欢阳。
“欢阳……”她喃喃道。
叶承忧的厌恶又一次爬到眼瞳,却笼罩着深深的无奈。
一般这么善良的女孩子心里都住着男神。
他无奈地打开书,认真地开始预习。圈圈点点,认认真真。夏非蓝回过神来,于是也缓缓地转过身,突然闻到了远方的桃花味道。
暖暖的,甜蜜与叶子的微苦。
一转七年,又是夏天。
辅导员一走,班里又慢慢躁动起来。
“不过是个印着烙印的丑八怪。”
“还那么得瑟,有什么好得瑟的。”
“这个女的也太好心了,怎么忍受得了。”
声音小而腻着弄弄的厌恶,在安静的四角教室来回游荡。
夏非蓝不敢去反抗,她胆小却冲动的性格像是不争气的孩子分裂起来。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绷紧嘴唇,轻轻拍了叶承忧的手,“没关系。”
她懂那种异类的感受,像是刚上小学,右手的湿疹腐烂着,药味浓着深深的秘方味——那是童子尿。她最害怕夏天,左膝下面的腐烂的细菌会在这样合适的温度里为虎作伥,甚是放肆。
疼痛与瘙痒,周围一样的眼光。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那么心酸,那么心痛。
宁愿从未生存。
六个字,烙在心里,永不磨灭。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却有点支撑不住,但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叶承忧很疑惑她为什么莫名难过,但是似乎周围所有的温暖都在聚集他身上。唯一一个人,这么不在乎,是真正的平等,真正的灵魂交谈。
他身上有太多秘密,可是他真的很想卸下所有铠甲,在她面前,像她一样,纯真无邪。
这样的瞬间,只剩下所有的呼吸频率,白色的栀子花般盛开的窗帘像花瓣一样包着他们。
他抬起手,又放下。
苦笑。
倪薇走在教室里,像是招妖幡一样,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而她却来者不拒,不低头,抬起头,甩甩她的青丝长发。辅导员深度近视的眼睛此时只能看见她走来走去妖娆的模糊身影,“这位同学,你干什么呢。”倪薇自信地笑着,像是狮子在颇有耐味地问一只没有壳的乌龟。“辅导员,我没座位。”
楚欢阳没有皱起眉毛,而是似乎专注地望着自己纸上的薰衣草。
辅导员认真地翻开书,“楚欢阳旁边似乎有个位子。”
倪薇悄悄笑着,把原来028位置给另一个女孩,真是个明智之举。
她坐在楚欢阳身边,“怎么,被夏非蓝管严了,不敢跟我打招呼了?”她歪着头,锁骨被宽松的校服疏懒地露出。楚欢阳没有理他,关节握住笔握得更紧。她努努嘴,就没在说话,她草草地画着茶花。“为你做这么多,转了系,你都不理我。”像是在自言自语,小心控制着只让对方听到的分贝。
楚欢阳嘴角慢慢有了笑意,却有消失。
倪薇也笑了。
天作之合一样。
很久之后,倪薇这么对夏非蓝说,“你从未真正地住在他心里不是吗,而我只要做个小动作,他就能记住我。你呢?你以为傻傻的付出就好了?你以为楚欢阳是物品,付出就买的过来,就能属于自己。盲目的付出只是白费力气,让他平添烦恼。”
命运真的很玄啊。
放学后,夏非蓝再次像条件反射一样走到艺术系三班。
“他走了啊。”这次是闺密倪薇传话。夏非蓝还是有些失望,但是习惯了。她苦笑了一下,“还真是难追啊。”倪薇挑挑眉,像是在听一个无聊的童话,“是啊,他也很少跟我说话。聊你都不说话。”夏非蓝叹了口气,却一往如常的转身离开。
楚欢阳站在倪薇所站的门旁边,闭上眼睛,抬起头,“还真是难缠啊。”
倪薇目送她远去,回过头,“这不是喜欢你嘛。”楚欢阳没说话,将画具慢慢整好,侧身避开倪薇,香奈儿香水的味道是那么熟悉而又如此陌生。“是啊。”他慢慢走着,像是故意在等倪薇追上来。
明明有一点动心,却总有人猝不及防追上来,让人防不胜防。
这样想着,楚欢阳却笑了。
夏非蓝漫步在图书馆前面的梧桐街上。
沈汀溪跟在她身后,眉头紧锁,像是和夏非蓝一样疑惑而且陷入沉思。“我还是觉得倪薇有蹊跷,晚上去问问她。”夏非蓝转过身,轻轻叹了口气,“你和她总是不合,也不能没有证据地怀疑别人。而且那是倪薇啊,怎么可能呢。”沈汀溪歪嘴苦笑,原来弱智是可以分方面的。
叶承忧慢慢走进图书馆,浅蓝色粗线毛衣与粉色修身裤,完美的侧脸,像是粉底一样完美粉饰着右脸的缺陷。他好奇跟着夏非蓝很久,除了无奈的苦笑就是觉得她很傻,仅仅是好奇,不能多想。
《欧洲战争史》《欧洲文艺史》,他沉下心来,认真用铅笔标注,睫毛长而弯,完美的轮廓,如此专注地阅读,从农奴社会到文艺复兴时期。
只是因为今天夏非蓝说好要和沈汀溪找这些书,愁于没有翻译神器,也没有标注,所以没有借。
他也忘了这样做的目的,只是突然形成了这样的习惯。
夏非蓝突然慢慢坐在他对面,小声得道,“嘿,你也在看战争史,文艺史看完了吗,借我一下。”沈汀溪用手碰了碰她,“没看见别人正用着。”叶承忧没有任何表情,“原来你也会看这样的书,还以为你会看琼瑶。”他把做好注释的书递给她。沈汀溪嘟起嘴,“你什么意思啊!”夏非蓝小声俯在她耳边,“哎呀,毕竟是别人先找到的。”
叶承忧继续标记着战争史,夏非蓝突然吸了一口气,轻轻跑到叶承忧身边,小声得道:“你做了标记啊!还把生词的解释写上去了哎!”
温暖的气息,痒痒得吹在他耳边,他抬起头。
一瞬间,他们的面庞只有两毫米的距离。夏非蓝慌忙起身,他也转过头傻笑起来“啊,忘记擦。”夏非蓝本来被闷热的图书馆的空气憋得脸红,现在更像是红苹果。
沈汀溪眼中尽收这一画面,很久以后,她也会支持夏非蓝和叶承忧。因为她说,“我看到了最好看的情面。”
倪薇的双唇仅仅贴住楚欢阳的脸颊。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也很喜欢你啊,从小我们青梅竹马不是吗。”
废弃画室里的空气瞬间炙热。
楚欢阳按捺祝自己,推开倪薇,“茶花开得正好,画吧。”
倪薇无奈而难过的想着。
你一定会是我的。
从六岁到十七岁,十一年。
我那么投入而且不放弃。
夏非蓝算什么。
真相在云窗雾门里羞涩的蜷缩在一起。
却不知花非花里的欺骗与谎言像是下水道里的污泥一样,腐烂发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