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曹昂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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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胡车儿

“典韦参见主公!”

“小侄曹安民拜见叔父!”

曹操愣了片刻,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口里喃喃道:“安民,恶来,你二人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

典韦道:“那天晚上,末将正在自己住的小帐中和安民公子说些闲话,不提防贼军袭营,冲破辕门。末将和安民公子与贼激战一场,杀死杀伤多人。后来估计主公已经走远,于是杀出重围,跳下淯河并游至下游,才得以保住性命。”

“既然如此,那你二人为何现在才来见孤?”

典韦道:“安民公子身负重伤,末将也挂了彩。那时天黑,我二人认不清路,竟走到棘阳地界,被一好心农夫收留,在他家住了两个月。伤愈之后,听闻主公再次兴兵讨贼,于是就赶了过来。”

曹操闻言大喜,道:“你二人回来就好。”又让典韦和曹安民官复原职,并到大堂一侧入座,随后让伙房备办酒席,为二将接风。

那典韦年纪约莫三十来岁,身长九尺,腰阔十围。发髻边缠着灰色帻巾,上身穿一件红色襜褕。走到曹昂面前,拱手道:“那晚幸得大公子给在下醒酒,使在下在大祸临头之时,能杀出重围。大公子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曹昂看到典韦在向自己行礼。连忙起身,道:“典校尉休要言谢,只需切记以后不可贪杯!”

典韦应了一声,自去对面夏侯惇的下首跽坐。

曹昂望着典韦的身影,不禁想起了那天发生在遭遇夜袭之前的一件旧事。

那天晚上,已被曹子修副镇长之魂附身的曹昂听闻曹操纳邹氏之事,忧心忡忡。他怕张绣起兵报复,遂即动身前往曹操的中军大帐,准备劝说父亲早日动身回许都,免得夜长梦多。路上遇见朱灵和曹安民,遂与他们同行。

三人走到半路,碰见数名士兵簇拥着似醉如痴的典韦从营外回来,进了辕门旁边一间偏帐之中。

曹昂、朱灵和曹安民三人都觉奇怪。他们经过卫兵允许后,走进那间帐房中,看见典韦喝得酩酊大醉,正伏在席上呼呼大睡。

曹昂连忙让朱灵带人去伙房弄了一碗醒酒汤来,让典韦喝下。

典韦醒过来后,曹昂曾问他擅自出营饮酒的原因。

那典韦告诉曹昂是张绣派胡车儿来请他前往城中饮酒的。他推不掉,只好瞒着曹操出营,到南阳太守府喝个一醉方休。

曹昂听完,说了典韦一通,要他以后不要贪杯。待他答应后,便告辞出帐,去见曹操。

朱灵有事,也告辞离开。曹安民有心要陪典韦说话打发时间,就留了下来。

曹昂赶到曹操的中军大帐,忽闻张绣军将士夜袭大寨,已冲破营门。只好和父亲离开大帐,骑马从后寨门出营……

他正回忆往事,忽听一人轻声对他道:“兄长因何事出神?”

他听出是坐在自己身侧的曹安民的声音,忙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言讫,又和这位堂弟寒暄了几句。

那边,曹操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孤知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张贼逢此大败,军心不稳。孤欲趁此机会,遣一人前往穰城,劝他再次顺命归降。不知何人可担此任?”

曹昂道:“王主簿四年前曾奉命出使长安面圣,在外交一事上颇有经验。父亲可让他去城中走一趟。”

“王必上前听令!”曹操听了曹昂的建议,点头表示认同,随即朝堂下吆喝一声。

须臾,曹昂看见一个中年男子走到公案前。这男子正是司空府主簿王必。

只见那王必拱手对曹操道:“主公有事尽管吩咐,卑职一定照办。”

曹操从公案上拿起一封书信,交给王必,口里说道:“孤命你午后前往穰城,将这封信交给张绣,同时对他陈说利害,劝他投降!”

“卑职遵令!”王必收好书信,领命出帐。他吃过午饭后,穿戴整齐,又将那封书信放在衣袖之中。这才领着十名随从出了安众城,打马前往穰县……

时光悄然而逝,不知不觉又到了华灯初上之时。

现在还是初春时节,穰城夜晚的天气仍然很冷。

贾诩和胡车儿面无表情,随张绣的亲兵赶到县衙大堂。

那张绣端坐公案旁,待二人近前,才开口道:“有探子来报说曹贼遣其主簿王必出安众,要来此城中劝降。”

贾诩“哦”了一声,问:“那王必现在何处?”

“他赶到穰县地界,已被我方驻守的军士拿下,现在被关在北郊小寨内。”张绣道,“先生觉得本将这次应该怎么做?对那个王必,本将是该杀还是该放?”

“在下认为将军还是见见他为好。”

“见他做什么?”张绣剑眉紧皱,“本将又无意再次投身曹贼帐下。”

“在下吃晚饭时忽然想出一条苦肉之计,或许能帮将军击破那曹操之军。今天曹操派人来劝降,真是天降机会。”

“什么苦肉计?如何是天降机会?”

贾诩道:“王必进城之后,将军可配合某人演一场戏,让人相信城中将官有主张投降者与阁下发生了冲突,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而行,诱曹军入我伏中。到时阁下率兵马反击,必能破敌。”

“嗯,此计不错。”张绣道,“刘荆州在回新野之前,曾命邓济统兵五千驻扎在穰城西南,为我后援。本将这就派人去请他来,将计策告知,并请他助我破曹。如何?”

“邓中郎将是个可信之人,将军尽管去请他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在下不知何人愿为将军行此计,要不在下亲自来?”

张绣闻言,犹豫不决。

片刻,忽见一个身穿皂色长衫的壮汉上前两步,抱了抱拳,口里说道:“末将愿行此计。”

说话之人,乃张绣手下勇将胡车儿。

贾诩见胡车儿主动请缨,忍不住劝道:“若要行此计,必先受苦,不然人家如何肯信?胡校尉请三思而行!”

胡车儿道:“在下出身寒门,十多年前被小人陷害,差点身死囹圉,幸有先主和主公搭救,才得以洗冤脱狱。可以说在下这条命就是先主和主公给的。此次行计破贼,在下就算肝脑涂地,亦无怨言。”

贾诩又问张绣:“将军以为如何?”

“胡校尉肯行此计,实乃我张家之幸!”张绣立刻起身,下了台阶,走到胡车儿面前,要行跪拜之礼,以表谢意。

胡车儿连忙扶住张绣:“主公休要如此,这实是卑职份内之事!末将为主公,就算是死也不悔!”

张绣闻言,连连称谢。

少焉,贾诩又道:“曹操两个多月前在宛城,曾多次暗中派人送金银财宝给胡校尉,都被婉拒。胡校尉后来还助主公夜袭曹营,间接害死曹操的侄子曹安民和心腹爱将典韦。今番胡校尉再次出降,曹操会不会生疑呢?”

“文和先生不必担心。”胡车儿道,“如果曹贼起疑心,在下就跟他说我的妻儿都在叔锦将军手中,那晚之事实在是被逼无奈。曹贼听了此话,想必会打消疑虑。”

张绣和贾诩听了此言,放下心来。他们又在大堂中商议了一些苦肉计的实施细节,才俱各散去。一时无话。

翌日天刚亮,张绣就派胡车儿引兵数百人出城,前去迎接王必。他自和贾诩等人在县衙大堂中等待。

却说王必昨日下午引随从行至湍河北岸,被张绣军士兵发现,旋即被监禁于一座军营中,脱身不得,徒唤奈何。直到胡车儿来到营中,他才重获自由。

胡车儿见了王必,与他寒暄一阵,才请他随自己一同前往穰城,面见张绣。

王必也不推辞,遂与胡车儿等人一起赶到穰县县衙。

张绣这时在大堂中正襟危坐,并不言语,只顾盯着王必看。

王必走到公案前,朝张绣施了一礼,道:“在下乃曹司空帐下主簿王必,奉我主之命前来面见将军。”

张绣问:“王主簿来见本将,不知有何贵干?”

“鄙人奉我主之命,特来劝降。请将军为城内军民的安危着想,顺应天命,归顺朝廷。若将军肯依,则前事既往不咎。”

张绣闻言大怒,拍案而起,口里叫道:“曹阿瞒两个月前在宛城和我张家结下仇怨,逼得本将起事。现在他还有脸派人来劝降?”

他恼怒至极,喝令左右:“将此人押出衙门斩了报来!”

贾诩连忙起身谏道:“自古两军相争,不斩来使。将军且饶他一回!”

张绣始命左右军校退下。又对王必道:“本将这次听从文和先生之言,饶阁下不死。阁下回去后,就向曹贼说我张某人不愿归降。”

王必从衣袖中取出那封信,说道:“请将军看了这封信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一名侍从忙走过去将信接过,交给张绣。

那封信系曹操亲笔所书。曹操在信中先就纳邹氏一事向张绣表达了歉意,然后半是劝说半是威胁地要求张绣出降。

张绣看完那封信,“哼”了一声,将它扔在公案上。然后将头扭向一边,不发一言。

贾诩又谏道:“这件事将军不必急着做决定,先缓他一日,待考虑清楚了再说也不迟。王主簿远来,未及休息。将军留他在城中住下,明天再让他回曹操那里送信如何?”

“先生既然如此说了,那就这样吧。”张绣说完,让人护送王必至内城中馆驿内休息。

王必走后不久,那张绣便对堂下众将道:“曹贼大军将至,本将今日令各位分领半个月粮草,准备御敌!”

言方讫,却见胡车儿起身说道:“曹司空此次引兵四万,直奔穰城而来,而主公手下能战之士已不足五千,加上邓中郎将的军马也不过一万,且历经涅水和安众之败,士气低落。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公如何能赢?倒不如听那王必之言,再出城请降,或许能保住先主留下的偌大家业。”

张绣勃然变色,拍案而起,口里怒骂道:“本将待你不薄,甚至像兄弟一样。今日我有难,你不思报效,反欲教我再入曹营,让曹贼羞辱,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主公,末将也是为您着想……”

张绣怒不可遏,不等胡车儿把话说完,当即抽出佩刀,向着自己爱将的左肩上劈了下去。

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大堂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贾诩低着头,紧闭双眼,不敢看眼前这残忍的画面。

张绣却已脸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