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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出于习惯,瑞文第二天蒙蒙亮就醒了。她不想吵醒其他人,于是悄悄出了屋子。精灵倚在栏杆上,欣赏着日出的景色,静静听着脚下的森林从睡梦中渐渐苏醒过来。

没多久,其他三个人也加入了她,一起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四人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转过身来,发现那是一个他们不认识的敏特人。亨利走上前去,举起右手,示意手上没有东西,这是一个公认表示善意与和平的手势。而凯尔却在后面暗自戒备,以防不测发生,她猜测其他敏特人大概不会像克里昂和他的几个朋友那样,对陌生人表示欢迎和友好。

幸运的是,那个敏特人也回应了一个友好的手势,说道:“我叫艾格,是克里昂的妻子。他进城去告诉其他人你们到来的消息了。”

“好的,”塞拉回答,“我们今天要进城吗?”

“是的,你们要去长老会。”

“你们有个长老会?”瑞文很感兴趣。

“三长老,包括族中的最年长者,和每年选举出的一男一女。”瑞文好奇地追问了艾格关于敏特族三长老的事情,发现他们的政府和四个人所知的统治方式有很大的不同。正说着,克里昂和德穆克回来了,后面跟着克拉德和布列迪。凯尔赶紧用手肘捅了一下精灵,免得她继续滔滔不绝地问问题。

“都安排好了,”克里昂宣布,“我们五个带你们到镇子里转转,然后你们和三长老一起吃午餐。”

“好的,那我们走吧。”凯尔说。

“我们把行李留在树屋里可以吗?”塞拉问。

“没问题,”艾格回答,“这树屋原来是我一个朋友的,几年前,她被泥人杀害了。”她低下头,塞拉十分后悔问了这个问题。敏特人抬起头,安慰地微微一笑,说:“好了,我的故事就说到这儿,我们走吧。”

接着,九个人穿过数不清的吊索桥和过道,到了广场。镇中心的广场是一个巨大的木制平台,四周都有巨大的建筑,克拉德指着当中特别宏伟的一座,告诉四个伙伴,那就是他们的市镇大厅。

三长老住在市镇大厅里,在那里处理绝大部分的公共事务。整个广场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亨利在摊子间左穿右插,对陈列的各种奇异商品惊叹不已。比如说,有彩虹般颜色的巨大的羽毛,很多奇特的生物关在笼子里,还有这样那样不知名的机械装置。

亨利和三个伙伴尽情浏览特色商品的时候,当地的敏特人都好奇地盯着四人瞧。他们的向导一边跟所有人打着招呼,一边留心观察四人的举动。

虽然敏特人的市场和家乡的市场有很多不同之处,瑞文却觉得它们本质上有非常大的共同点,买卖的对话都完全一样。商贩大声喊着价钱,而顾客则尽可能地讨价还价,压低价格。敏特人的外表和精灵天差地别,可是他们的文明和精灵族却十分相似,瑞文内心感觉十分微妙。如果仅仅浮于表面,敏特人、精灵、人类、矮人和仙子的共同点可能很难发觉,可是仔细观察的话,大家本质上都是类似的。

塞拉也忽然有了个古怪的想法,她一直以为人类、仙子和精灵族跟矮人的差别就好像天跟地那么远,只不过她的三个伙伴是特例。可万一四族不同的地方只有外表呢?如果大家的内在都是一样的,又该怎么说?

毕竟,大家心中所求都是一样的。塞拉暗自疑惑为什么自己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看出事实真相,领悟这个道理。她猜想这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比眼前的事实要强很多倍。四族还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被仇恨所蒙蔽,浅薄得只看见表面的差别,而对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内在的共同点视而无睹。矮人看着三个伙伴的表情,明白他们也领悟到了同样的道理。

没多久,和长老会见面的时候到了,敏特人拉着四个伙伴离开集市,向着市镇大厅走去。他们走上台阶,面对着两扇模样十分庄严的对开大门。克里昂推开大门,让四人进去。

门内的一个敏特人见到四人,显得十分惊讶,她来回看着四人和他们的五个向导,很快恢复了镇定:“请往这边来。”她引着他们又走到两扇对开大门前,让他们走了进去。

他们进入的大厅屋顶十分高,顶上开了天窗,阳光透进来,照在打磨光滑的地板上。大厅的另一头有个平台,上面摆着三张桌子。瑞文走得近了,才发现桌子后面各自坐着一个敏特人。当中那张桌子后坐的敏特人头发灰白,满脸皱纹,身形看着比凯尔还矮小。在她左右的桌子后分别坐着长老会的其他两位成员。

德穆克做了个手势,四个伙伴在离三长老大约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躬身以示敬意。中间的年长敏特人回以微笑,女长老点头致意,而男长老则对他们完全无视。

男长老先开口,对克里昂说:“再跟我解释一下,克里昂,你为什么要把这几个泥人带来。即使他们来自远方,也不能改变这些人是我们敌人的事实。”

“就像我昨晚解释的那样,他们并非泥人。凯尔是人类,塞拉是矮人,亨利是仙子,而瑞文是精灵。”克里昂一边介绍,一边挨个指向四个伙伴。

“你完全明白这些名称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作为卫戍指挥,你的判断力应该不至于把潜在的间谍带进我们的居住地才对。”刚才说话的敏特人继续质问。

“我—”克里昂开口。

年长的敏特人挥挥手,制止了克里昂:“别管杰泰尔,你要知道他对外人一向是这种态度。我个人倒是想多了解一下我们的客人。如果你们继续拌嘴,我可没法知道更多。”

女长老苦笑了一下:“你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他们毕竟是兄弟。我叫斯基尔。”

亨利看着克里昂,又望望杰泰尔,来回了几次,怎么都看不出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你们怎么会是兄弟?”

克里昂无奈地耸耸肩,而他的兄弟则双臂环抱,往椅背上一靠,目视前方,拒绝和任何人目光交流。

“有时候是这样的,”凯尔说,“你们真该见见我的三个哥哥,简直一模一样,活像三胞胎。我和他们则完全不同,他们老是跟别人说我是领养的。哥哥们怎么也不听我的抗议,以至于我不得不威胁要动手揍他们,他们才不这么干了。顺便说,他们打不过我,这点让他们尴尬得不得了。当然,他们总能想出别的办法让我的日子不好过。”

当中的长老嘿嘿一笑:“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名字,不过我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我叫海德纳,克里昂说你们拥有有趣的力量。”

“你们的能力也很有意思。”亨利回答她。

“你这么说太客气了。我们的力量也不错,可是对抗泥人不怎么顶用。”斯基尔回答。

瑞文的肚子咕噜作响。凯尔抬起眉毛:“你还老批评我总是想着吃。”

“至少我不会开口抱怨肚子饿。”瑞文喃喃道。

“喂,如果那都不算抱怨,那什么才是?”凯尔反驳。

塞拉用力踢了两个人一脚。

凯尔揉着腿对塞拉怒目而视:“哎哟,你这是……哦,对了,不好意思。”

海德纳和斯基尔看着他们,眼里闪烁着讶异又好笑的光芒。杰泰尔则继续努力无视他们。接着海德纳宣布开饭,众人一个接一个走进巨大的饭厅,餐桌足有一百英尺长,靠近他们的一端摆着数也数不清的食物。凯尔嘴里差点流出口水。

她走上前去,掐了几个葡萄送进嘴里,拉开椅子径直坐下。她听见啪的一声,回过头来,正好看见瑞文用手掌用力拍额头,亨利则直揉眼睛,塞拉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凯尔困惑地开口问道:“是不是我餐前不应该吃葡萄啊?”

“比那个严重得太多了。”亨利回答。

斯基尔笑了,扶着海德纳坐下,然后自己也在凯尔身边坐下,招手让大家都过来。克里昂和杰泰尔恶狠狠地互相瞪了整整一分钟,才坐了下来,尽量离对方远些。

“大家吃吧。”海德纳说道,大家顺从地开始用餐。

塞拉等了一会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问:“你们能多说说那些泥人的事情吗?它们来自哪里?数量又有多少?”

海德纳叹了口气,想了片刻,才开始讲:“敏特人生性爱好和平,有了争端也往往以和谈而不是战争的方式解决。多年以来,我们和周围的几个文明部落相安无事。我们满足于和他们和平共处,安居在树顶上的镇子里,从不侵扰其他部落,他们也从不生事,直到两百年前那可怕的一天。西边有一个极大的沼泽,妖精族住在那里。他们和我们距离最近,自然大家的关系十分融洽。敏特族的小孩经常去那里玩,而妖精族的孩子也经常到我们这里来。

“有一天,一个妖精族战士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我们的镇子。他受了极重的伤,升降梯载着他上来的时候,他不停地大喊:‘屠杀、屠杀!’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让他镇定下来,才弄明白事情的经过。那天早上,他的儿子和其他几个小孩在湖边玩耍,忽然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大黑洞。没等反应过来,几个孩子已经被吸了进去,随即从黑洞中涌出一群泥人。剩下的孩子急忙四散逃命,可是只有他的儿子活着回来了。这孩子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告诉了长老发生的事情。妖精族的战力很弱,根本无法跟这些嗜血的蛮族相比,他本人也只是名义上的战士。和平的时间太久了,他们根本忘记了如何战斗。妖精长老企图跟泥人和谈,可蛮族根本不感兴趣,而是打算杀死他们看到的每一个人。他自己的儿子也这样被害了。妖精族的长老在临死前,命令他来给我们报信,免得我们也步妖精族的后尘。

“说完之后,这个妖精也咽了气。我和其他两个长老立刻召集所有敏特人,把这个消息通报给了大家。我们厚葬了这个战士,并向妖精领地派遣侦察兵,看是否确有其事。侦察兵回来之后,面色十分严峻,说他们在那里看到了平生所见最可怕的景象,妖精信使的话千真万确。得到消息后,我们立即开始行动。首先,我们向周围的所有部落报信,并重新开始训练军队。接下来的很多年,泥人把原属于妖精的沼泽作为基地,毁灭了周围的所有部族。我们尽力支援他们,可是送去的援军也和其他部族一样被杀光了。每次泥人发起袭击,都一个活口也不留。不久,我们就成了这一带仅存的原住民了。我相信,泥人暂时还没有足够的兵力,用人海战术摧毁我们的防御。

“过去的两百年里,战争不断,我们每次都想方设法把泥人击退,可是从未成功地击溃它们。对方的兵力越来越多,而我们的人口则不停地削减。自从泥人出现以后,我们族里就没有婴儿出生了。恐怕很快,泥人就会倾全力来攻打我们,到时候我们即使拼死一搏,也可能只有灭亡的结果。不过最近,探子来报,泥人也有弱点。它们持有三个血红色的水晶,每个都和拳头一般大,维持着它们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如果三个水晶都被打破,那么它们就只能被黑洞吸回原来的世界。”

海德纳说完之后,桌上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四个伙伴也陷入了深思,努力消化新得到的信息。忽然,沉默被一阵尖利的警报打破,在场的敏特人立即挺直了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