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四年。
雨夜。
一道霹雳赫然划破黑暗,将廊檐下一个女人的脸照的煞白。她失魂落魄地扶着檐下的柱子,一只手上颤颤巍巍地提着一只灯笼,灯笼里微弱的灯光将她脸上的惊恐照的一清二楚。
她叫赵兰花,在这朱家大宅里已足足有二十多年,因为年纪大,大家也尊称她一声“赵婶”。就在刚才,一同在二奶奶跟前服侍的小云,不小心说出了一句“人老珠黄”,着实犯了大奶奶的忌讳,大奶奶早就看二奶奶不顺眼,此刻拿住把柄便是要杀鸡给猴看。
一句“拉出去,家法伺候,施剥皮之刑!”让全屋的人脸上失色,二奶奶虽然强硬挺着,却被邀一同“观赏”剥皮之刑。
在小云凄厉的喊叫声中,二奶奶花容失色,终于撑不住软瘫在当场。
大奶奶得意万分,还吩咐将小云被剥下的皮做成一只人皮灯笼,挂在后院,说是警惕其他下人,知道什么是该说,什么是不该说。
大家都知道这是大奶奶说给二奶奶听的,只是小云倒霉,正好撞在刀口上,纵使同情,也没人敢出来讨一声饶。
大奶奶这几年虽然不讨老爷喜欢了,可是她娘家不容小觑,所以连老爷也敬她三分。听说她家祖上本是刑部的一个酷吏,最擅长拷问犯人,用起刑来更是花样百出,任是何等嘴硬的到了他手里也只有服软的份。
这剥皮之刑便是大奶奶掌家后制定的家法,说来是用于那些对主子不忠的人,其实家规森严,实则从未有人犯禁,也就从未有过剥皮之事。
执刀剥皮的是大奶奶从娘家带来的家仆,名叫宋明,很老,眼睛却很亮。叫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仆压住小云,“刺啦”一声便退去她的上衣,露出白皙的背部。
宋明也不急着动手,在小云的哭叫声中慢慢拿了一只毛笔,蘸了朱砂,从小云左侧的肩膀画到右肩,细细的一抹红线,竟然没有一丝颤抖,直的吓人。
那毛笔尖在小云肩上拖动时,众人皆觉得心中毛毛一片,似乎那红线是画在自己身上的。反而小云却停止了喊叫,绝望地翻着白眼,似乎要窒息了。
宋明丢掉笔,掏出一把锃亮的小银刀,像是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慢慢地凑上了那条红线。没有声音,只有淡淡的血腥味散在了空气中。小云又尖叫起来,不知道是谁堵住了她的嘴,那呜咽的声音让赵婶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是节前的杀猪。
宋明讨好似的竟然解说起来:“这剥皮讲究力道和速度,一刀下去,力道要均匀,最好在皮肉之间分口,力道大了,皮上粘上脂肪,后期处理就比较麻烦,力道小了,皮会不均匀,会破。要得到一张整皮,手上没几年功夫可是不容易的啊!”
他已经在小云身上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只见他刀锋一转,平直地插入皮肉中,左手娴熟地捻起一小撮皮,右手动刀,瞬间将一整块皮肉分离开来。
再看小云,背上有一瞬间竟然没有出血,但是那两个压住她的人一松手,小云挣扎了两下,背上却瞬间涌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小云还没有死,她趴在地上呻吟着,她的手抽动着,却没有力气够到自己的身后。没有人敢喊,整个刑场寂静一片,大家就这样围着一个红白交加的人,沉默着。
终于,小云不再动了。
二奶奶已经昏过去几次又被泼醒几次。大奶奶冷眼看着,最后对宋明说:“将这个贱丫头的皮做一只灯笼吧,做好后就挂在霓裳的屋前,毕竟是她屋里的人啊!”
霓裳就是二奶奶的名字。她听见这话后又一次昏了过去。
三日后,二奶奶霓裳突然疯癫。
大奶奶冷笑一声,不予置理,只是关进柴房。不料当夜霓裳就悬梁,一身红衣,明晃晃的一如一只灯笼。
下人们纷纷传言,红衣悬梁,怨气深重,必是恶鬼。
朱老爷于是四处请人做法。
但是一个月内,朱家大宅还是死伤不断。
民国二十五年,恶鬼未诛,反而怨气大增,再后来,连朱家大宅所在的小镇都有恶鬼作乱之说。不久便有术法界执牛耳的乌蒙山千机宫传人前来降乱。
民国二十六年,七七事变,天下大乱,术法界投身与日军九菊一派的斗法中,为国家大义努力,无人再顾及此事。
只是这一年,乌蒙山了空真人留下“天煞起,风云动,冤孽横生”的十字朱批,羽化仙去。但是混世之中,尘烟慢慢,这张朱批被遗忘在一本手抄《降魔经》中,无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