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开始还睡得颇为香甜,可接下来就没那么轻松了,那个挥之不去的光影又闯进了梦中。
他背着天外之剑在一个山岗上,遇见了那个“明珠”,那个硕大无比的“明珠”。
巨大的光锥撒向地面,四周如白昼般清晰明亮,随之撒下的似乎还有一连串,如咒语般的说话。
他急急奔过去,抽出天外之剑举在半空中,大声道:“你们拿去吧!我还给你们!”
空中传来几声咒语作为回应,虽然听不太明白,然而大致的意思已经懂了:它已经是你的了,要怎么处置它只能由你自己作主,别人是无能为力的。
跟第一次见到“明珠”时,说的差不多一个意思。
然而他怎能继续忍耐,这重物时时刻刻对他造成的压力?于是他又奔过去,这回离光锥又近了许多,他跑进了光锥之中,灼亮刺眼的白光让他不敢正视,然而他还是高举着它喊道:“你们把它带走吧!带回天外去!它不属于我!它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人!”
接着白光似乎又亮了一些,此时就算是低着头,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都觉得十分吃力。他被这光芒刺得用衣袖遮着眼睛弯下腰去,高举着剑的手也慢慢地垂了下来,可尽管这样这,光芒还是有些难以抵受。
于是他蹲了下去,脑袋蒙在腿间,抱着脑袋,剑紧握着挨在腿侧,此时对仍然刺眼的光芒似乎已能略作抵御,不再像先前那么无力了,他甚至已经能站起身来了。
可当他终于可以睁开眼睛时,那颗“明珠”已经收敛光芒渐渐远去了,又是一道流星线划过天边,终于消失不见了。
他茫然地站在那儿,茫然地仰望着似乎空无一物的深邃的天空。
为什么当他紧握着剑,不再想着将它送还回去时,反而不像先前那样,对白光根本就手足无措呢?他提起剑来,低头注视着那上面闪烁的红芒,突然,剑上闪过的红芒强烈变得异常强烈,几乎要将他双眼刺瞎。
“啊!”他惊叫一声,伸手挡住眼睛,当他拿开衣袖时,一道旭日之光正照在他脸上,想不到已经天亮了。
“哎哟!”奇天云侧着身子,揉着有些酸疼的后背爬起来,“睡石地上可真疼啊!”他站起来伸着懒腰,却发现漂游子正靠在那边,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奇天云摸了摸自己道:“我脸上长花了?”
漂游子微微叹了一声爬起来,嘟哝道:“做噩梦了?”
奇天云拾起丢在一旁的天山雪水点点头头道:“经常的事了,烦不胜烦哪。”
漂游子打开葫芦灌了一口,走向洞口,熹微的晨光映照着露珠晶莹透亮,令人顿感清爽。他瞥了正抓耳挠腮打量四周,看有什么出口的奇天云一眼,悠悠道:“我本来还想在这儿多呆些天的,既然你这么急着要离开,那还是算了吧,我跟你一起走吧,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等会儿接你上去。”说着,人已出去了。
奇天云赶紧仰头望去,见他果然像是在水中一直漂上去的一样,往上飞去,大概是因为他那次就是从深水底,历经磨难漂上水面的吧,他虽然经过了生死考验,却也因此有了一身自成一格的武功,造化弄人之奇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根粗绳垂了下来,上面传来漂游子的声音:“快抓紧绳子,我把你拉上来!”他发现漂游子正站在,那棵垂悬在峭壁上的老松上摇摇晃晃,绳子的一头就系在老松上。仔细掂量了一下那棵老松的分量,看来承担一个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他把绳子在身上绕了几圈,又在手上缠了几圈,双手抓紧绳子的末端,朝上面大喊道:“好了!可以拉了!”
感觉身体一阵轻松,轻飘飘地直往上面升去,仿佛要青云直上,往苍穹中飞升而去,此刻,他仿佛回到了坐着白鹫离开山谷,去往山谷外的世界的那个时候。
漂游子手法很缓,但并不影响他上升的速度,很快,他就可以触摸到,昨天还救了他一条小命的老松了。他双手攀住一根粗枝,晃荡了一下,双脚也勾住了,敏捷地爬了上去,站在上面。之后,漂游子解开系在树上的绳子那一头,握着绳端飞上山顶,再一运劲,他便也飞上了山顶,终于彻底地松了口气。
奇天云长长地舒了口气:“啊!终于得救了!”
漂游子在旁笑了笑道:“还没问你呢,昨天你怎会被我师兄一路追赶呢?”
奇天云一脸的埋怨道:“还不是给曲通前辈——也就是你师叔帮忙惹出来的祸,他不是要给如画驱除她体内的紫毒吗?昨天是实在没办法,所以才找我去帮忙,其实我也没使什么力气,从头到尾都是前辈他在努力。
“可是在疗毒的时候,那个紫毒门的副门主在四周散布八哥,所以这消息还是传出去了,其实出力的是曲通前辈啊,是他解了紫毒,他们不去找他,反而缠着我做什么?难道他们不敢去找曲通前辈,所以就来寻我的晦气吗?真是莫明其妙。”
漂游子不由得侧目问道:“你真地帮我师叔解了紫毒?整个疗毒的过程中只有你,跟我师叔在场,没有别人?”说着往山中走去。
奇天云搔搔脑袋道:“当然只有我们两个,本来应该是雷兄进去帮忙的,可前辈偏偏却要我进去帮忙,结果一帮就帮出麻烦了,唉!”
漂游子缓步而行,望着身旁奇天云的背影,望着他背上的行囊,行囊中那用黑布包裹着的奇形怪状的杖子,杖身很粗,上端有两个斜向上延伸的突出部分,还有中间……中间的部分看不太清楚,可是一个被包裹住的圆球还是被他发现了,是的,一个圆球。
“唉!”漂游子悠悠叹道,“难怪你会被人追杀。”
“嗯?你说什么?”奇天云张望着四周的景色漫不经心地道。
“没什么?”漂游子顾左右而言它道,“我们现在回山去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好吧,”奇天云点点头,“本来想跟你师傅独巨前辈,出去混几天清闲日子的,谁知又是被人满山追着跑,本来带在身边防身用的棍子,早就不知掉哪儿去了。”
“啊?”漂游子愕然道,“你用棍子防身?”
“对啊,前些天才在你师傅那儿买了一本棍谱,还没练几天就碰到这么强的敌手,真是倒霉透顶,自从我从山里出来以后,一直都是那么倒霉,从来就没遇到过什么好运。”
漂游子第一次诧异地审视着他,他师兄想必也对他颇为诧异吧?难怪还亲自来瞧瞧他是个什么人物。
不可思议,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路程不算很远,一路的风景都还不错,可是奇天云却没有这个好心情去欣赏,倒是漂游子诧异过后,还不动声色悠然自得地左顾右盼。
一踏进虎豹齐鸣的山林,再往里走,远远地就听见一片吵嚷声,再走几步就能听清声音的来源了:正是波浪子和柳叶子在进行,那似乎永无休止的争吵。
云中子在一旁左顾右盼不知该帮哪个,林雪站在那儿好笑不已,她掩口笑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惊喜地跑过去一边喊道:“天云哥!”其实她还没叫出口,波浪子和云中子已经一闪身奔出老远了。
而柳叶子开始还往前奔了几步,随即便止住脚步,一动不动地站着,甚至还装作不屑地转身走开。
云中子和波浪子一左一右,围着漂游子聊着别后之情,林雪拉着奇天云的手,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明明才分离了几天的时间,却好像分开了好久似的。
他们一起走到茅草屋前时,见草地上摆着一张摇椅,一位灰衣老者坐在上面摇摇晃晃,好不悠闲自在。奇天云看了老半天才惊叫:“前辈!多日不见了!”
独巨睁开眼微微地笑了:“年轻人,在我师弟那儿玩够了吧?”
奇天云不好意思地道:“咳!除了帮了他一点小忙之外,就是惹了一个大麻烦了。”
独巨好奇地问道:“什么小忙?什么大麻烦?说来听听?”
奇天云无奈地道:“小忙就是曲通前辈昨天解了紫毒,然后我再一旁给他搭把手,至于大麻烦,就是你的大弟子幽谷子,昨天把我赶得满山转,还差点掉进深谷里去,永不得超生了。”
独巨不以为然道:“解除紫毒还是小事?这可是轰动武林的大事啊?至于你被幽谷子满山追赶还能死里逃生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的话,也是名动武林的事啊。”
奇天云摸摸自己的脑袋,想到他说的那些话,只觉得有些莫明其妙,什么名动武林?一个名动武林的人会被人像兔子一样追赶吗?他晃晃脑袋拉着林雪走开了。
独巨又微微地笑了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波浪子和云中子闻言,围着独巨议论个不停,连柳叶子也围上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