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愚仔细瞧着这个老人家,那种久违了的平和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就这样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却觉得浑身舒坦,这白烟的气味好闻得让他都不想挪步了。
他猛地吸了一大口,大叫痛快。不过他的声音却没人听见,因为有几个狂妄的少年人拿着剑大呼小叫地朝这边走来了,看他们的装束就知道都是大户人家的,为首的那人神采飞扬,高谈阔论,其他人都围着他不停地恭维。
只见他指了指这边,其他人便一起大声哄笑。
跟大愚说话的那人小声惊诧道:“那不是刀公前辈的公子吗?怎么会来这里光顾呢?”大愚闻言也是一惊。
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声道:“杨公子,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杨公子扬声道:“今日听说有人在京城里挂羊头卖狗肉,特地来瞧瞧!”
虽然在场诸人都看不惯他的言行,却也没有人加以反驳,一则不愿在这种小事上得罪刀公,二则他的话倒也没说错,有哪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人会来做这种败坏自己名声的事呢,这老儿摆明是骗钱的。
杨公子走到这书摊前,似笑非笑地道:“老头,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
老人半睁开眼打量了他一番,摇头道:“恕我老头子孤陋寡闻,敢问公子府上是哪里的?”
“哈哈哈哈——!”杨公子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好听的一个笑话,“那你认不认识我背上的刀?我爹是此地数一数二的刀法行家,你连他的宝刀都不认识,还敢在这里卖刀谱,是不是嫌你命太长了,啊?”
他在那堆刀谱里面随手抓过一本,胡乱翻了几页,冷笑道:“什么烂刀谱,不过是一堆废纸而已,还不是偷看到我杨家刀法的一鳞半爪就拿来这里卖弄!”说着“哧啦!”一声横着撕下半页,扔在那里,刀谱掉在书堆上,那半页纸飘飘荡荡落在老人面前。
四周没有一个人敢作声,不过大多数人都很同情这个老人,毕竟他还不太让人讨厌。
老人拾起那半页纸,折起来收进衣袖里,然后冲着正准备扬长而去的杨公子喊道:“年轻人,请留步!”
杨公子闻言一愣,回头不屑地望着他道:“怎么,想本公子赔你钱啊,好啊,这锭银子就当本公子打赏给你的!”他在书上扔了一大锭银子。旁观的人不由得啧啧惊叹:“乖乖!三十两银子,这老头发财了!”
哪知老人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跟你打个赌而已。”
“哦,打赌?”杨公子顿觉有趣,驻足道:“赌什么?”
老人道:“你方才说这本刀谱是从你杨家刀法偷看来的,想必这书里的每一招每一式你都能演示出来吧?”
杨公子大笑道:“哈哈哈哈!就这本烂书,怕是三岁小儿也能演示吧,哈哈!笑死人了!”
老人又道:“这其中若有哪一招被拆成了两半,想必你也能根据其中半招,想出另外半招是什么样子咯?”
杨公子傲然道:“那有何难!”
老人这才道:“好!我跟你打的这个赌就是,如果这本书里有你拆解不了的招式,那你就付我两文钱,就当是买书的钱吧,如果你能拆解的话,那这本书我可以让你把它撕碎,怎么样,你赌不赌?”
杨公子得意地道:“我当你这个破老头有什么能耐来难倒我,原来也不过如此,好吧,我就应了你这个赌约,你就等着我撕烂你的破书吧!”
大愚瞪着这老头,暗自思忖着:这老儿倒有点道行,万一这杨公子看走了眼,至少还可以捞回点本钱。
老人拿起那本刀谱,翻到被撕掉的地方,道:“喏!这两招都被拆成了两半,看你能不能根据这残缺的部分,拼凑出完整的两招,等下在跟我袖子的另外两个半招对比,若是完全相同的话,就算你赢了。”
杨公子拿起刀谱略微看了几眼,就大笑起来:“哈哈!我已知道那另外两半是什么了!”
老人把手一扬,打断他道:“哎,年轻人,别说得那么快,你刚才都说了这本来就是,从你杨家的刀法偷看来到,你若连自家的刀法都拆解错了的话,那可与你的名声大大有损哪。”
“你!”杨公子顿时语塞,暗怪自己刚才说话不经考虑,让他给钻了空子。
众人暗地里都不由得佩服这老头眼光独到,看人很准,简直是一针见血。
杨公子气急道:“好,算你狡猾,这锭银子就算是买书的钱,不用找了!”言罢扔下书就要拂袖而去。
老人忽然又道:“年轻人!别走那么快啊!”
杨公子回头怒道:“怎么,三十两还不够啊?”
老人拾起书递到他面前,道:“这本书,你先拿回去瞧瞧,哪天想好了,再来找我应这个赌约,这锭银子就暂时寄存在我这里吧,反正没卖完这些书我也不会离开。”
杨公子愣了一愣,果断地接过书,瞪着他道:“这个赌约我想改一改,我输了,这三十两银子就是你的,如果你输了的话,我要你双倍奉还!”
老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好,一言为定!”
杨公子走后,大家都说这老头放着三十两银子不赚,非要跟他赌这口气,真是何苦来着,这下可好,银子没赚到,反倒要赔三十两银子。
大愚冲着老人道:“小老儿,看来你这三十两银子是稳赚的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他不以为然道,“也许他等会儿就找一个高人来呢?”
大愚的朋友忙点头称是:“他只消把他老爷子请来,就非赢不可了。”
“传闻刀公的名声一向不坏啊,怎么生了这么个不成材的儿子?”
“你有所不知,刀公老来得子,四十岁才生了这个儿子,那自然是爱若珍宝,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伤天害理之事,都是有求必应啊,长此以往,可不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吗?”
“哦?是这样啊。”大愚肯定地道,“看他教儿子一点主张也没有,我看他也未必能把那两招补全。”
那人连连摇头道:“绝不可能,这老头铁定要输的。”
大愚长笑一声道:“要不然咱么也打个赌,赌他会不会赢这个赌约?”
那人一拍大腿道:“赌就赌,你说赌注下多大吧?”
大愚道:“如果这老儿输了的话,我请你喝酒,赢了的话,你也得破费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