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居然没让马车停下?那下次见到他,还要不要给他呢,可是那样的话,会不会显得他不够豁达呢?算了,还是不要给他了!”主意已定,他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往路旁的密林山坡走去。
爬上去后,他站在那里,看见下面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地,草地那边是通往山外的斜坡,由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连着。沿着小道,踏着柔软的小草,走上斜坡,眼前的路崎岖不平布满小石子,右边是密林,左边是陡直而下似乎不见底的深谷。
走着走着,两条分叉的路摆在面前,该走哪条呢?他坐下歇息,顺便考虑这个问题。可是越想越觉得没有答案,他干脆闭起眼睛,懒地去想。
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朦胧中,好像听到了有脚步声从那边传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这声音却越来越清楚可闻了。
他睁开眼,静听着那O@O@的脚步声。这声音很轻快,听起来像是个姑娘或是小孩,可是那节奏并不谐调,而且还有些慌乱,大概是因为长途跋涉所以行路人有些累了吧,不过既然累了,干吗不坐下歇歇再走呢?
那个急着赶路的人终于出现了,果然是个姑娘,不过她穿着连样式都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奇装异服,还戴着一顶稀奇古怪的帽子,看面相也不知她是哪个民族的,不过应该不属中土人。她走路时东倒西歪的,看起来有气无力,好像没吃饱饭的样子。
奇天云站起身,在她走过身旁时想跟她打声招呼,不过那异族姑娘只顾着自己盲无目的地低头行进,就当他不存在般。
奇天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朝前走,他记得那姑娘好像是从右边的那条路走来的,干脆就走向那条路,反正也没有目标。
他刚想着前方会有什么在等着他,突然站住了,他感觉有一道人影从右边的树林飞驰而过,很快消失在后方的密林里。其实那种飘忽的身影他是无法感觉到的,那纯粹只是他背后的“笨朋友”带给他的。
走得那么急,难道也是在赶路?为什么那姑娘刚走过去,就有人也追在后面,难道是一直衔尾跟着她?如果只是熟识的人,只要出声示意不就行了?还是刚好也在赶路?满脑子的疑问让他没心思再继续上路,随即返身跟在后面。
当他看到那异族姑娘在平坦的草地上慢慢地走着时,他赶紧躲进密林中。
如果那个疾行的人是因为仇杀跟着那个异族姑娘的话,在那种广阔的地方,应该会现身的吧?他也不知怎么会想到仇杀,只是看那情形不像是什么恰巧的事情。
异族姑娘步步艰难地走着,仿佛再走一步就会倒下去,可是她却还是不肯坐下来停一会儿。
密林里倏地刮过一阵劲风,刮向那片草地,刮向那个异族姑娘。
奇天云心中一懔,他没看清那人的背影,只是略微感觉到那人身形很宽大,应该是个男的,而且看起来像是个高手,在那阵劲风快要刮到那姑娘时,一柄弯弯曲曲奇形怪状的兵刃,掠向她的脖颈,那人的背影此时终于可以看见了:一个充满杀气的短衫汉子!
那柄奇形兵刃有点像一条匍匐前进的身形弯曲的“蛇”,“蛇口”像是它那口中吐出的呈凹三角形的捕捉猎物的舌头,这条蛇的身躯扭曲了三次,而“蛇头”处的弯曲部位刚好将那姑娘的脖子套住了!
“别动!”一声低吼,那姑娘就真地不动了,“我是你的仇家派来杀你的,事先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到死还做一个糊涂鬼!”
奇天云吓了一跳,但是现在不管做什么事也是于事无补了,除非吓他一下,看能不能把他吓走。不过一般有仇家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善类吧,要不要帮呢?
那姑娘一声不吭地缓缓转过身直视着那个杀手的眼睛。
奇天云终于看见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布满黑圈的眼睛,眼球上满是血丝,眼神中一点活泛的神气都没有,有的只是呆滞,还有麻木。
那杀手大概也没想到还有像她这样临危不惧,连死都不怕的人吧,在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的时候,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姑娘又把头回过去,用她那有些生涩的话语道:“你,等我一下。”
奇天云以为她一定会说什么异族语言,谁知她说的竟然是汉语,她说完后,不管那杀手同不同意,就走开去,不知要做什么。
杀手愣了一下,竟然没有反对,将那件蛇形刃移开,垂在手边,昂首望天,可能是他觉得对方反正早晚要死在他手上,所以没必要那么急着做事,满足对方死前的最后愿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姑娘踉跄着走了几步,忽然跪下,双手朝天高举过头,然后盈盈拜将下去,俯伏在地上,低声颂道:“保佑娜塔和阿密特,永远幸福,保佑阿爹、阿妈,还有哥哥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最后,保佑我们一家,可以在天上,能够团聚!”
她大概以为这四周只有她一个人吧,那说话的声音,就连离得很远的奇天云都能听到。原来她一家四口都死光了,就剩下她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被仇人杀死的,但是她的仇家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娇弱的姑娘也不放过呢,难道她们家真地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
那姑娘做完了这死前的祷告,慢慢地直起了身子,还是跪在那里。
要不要帮她呢?隔这么远,能管用吗?算了,试一下!
奇天云摸索着地上,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石头之类的东西。正焦急地忙着时,他忽然听到什么声音,那是一种很微弱,很奇怪的声音,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声音。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根断折的枝条,正要扔过去,右手却停在了半空!
那姑娘闭着眼,身子向后慢慢仰起,终于重重地斜倒在地上!
这么快就杀了她?不可能啊,那个杀手明明还是那副仰视的样子啊?
杀手此时才回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姑娘,他好像也有点意外,眼神中有些惊讶,他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
那姑娘微微睁开眼,望着天上,气如游丝般地喃喃道:“阿爹、阿妈,还有哥哥都被仇人杀了,我最喜欢的人也喜欢上了别人,不理我了,这世间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了,如果不是阿妈临死前要我活下去,我也不想苟活在世上,不想,不想……”那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杀手站起身来,走到她的正面。
奇天云终于看见她双手握着一柄小弯刀,小弯刀此刻正插在她自己的肚子上。原来是自杀。不过也许这样也是一种解脱吧。他手里的枝条慢慢垂下,轻轻放在地上。
杀手又蹲下去,注视着她,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事吧。
他到底在那里蹲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但在奇天云看来,那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然后,他放下蛇形刃,缓缓伸出右手,一直伸到她身上,停留了许久。突然,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伤口附近用力点了几下,接着五指一张,抓起她的双手使劲一提,“哧!”小弯刀被拔了出来!鲜血一滴也没有喷出。她轻呼了一声。
嗯?他居然会救她?或者他要亲手杀了她才甘心?好像不大可能吧?
他好像经过了一番犹豫,之后就拿开她那两只握着刀子的手,双手很快地解开了她的腰带,褪下她的下衣裙,右手在她的伤口上比划了几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再深一点就没得救了。他很快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拔开瓶塞,撒出一些粉末在伤口上,均匀地涂抹着。
那姑娘忽然皱着眉头悠悠醒来,大概是因为伤口处涂上伤药后烧心的疼痛让她醒过来的吧。她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个刚才还要杀她的人,在给她治伤。
奇天云心想这种亲昵的动作,最好应该是由她最喜欢的那个人来做吧,想不到现在却是由本该是葬送她的性命的刽子手来完成,世事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伤药涂好以后,他撕下她衣裙上的一角给她环腰包扎了一圈,然后给她穿上衣服,系好腰带。那姑娘也在此时又晕了过去。
他做好这些后,就坐在一边,拾起蛇形刃,在地上胡乱地划着。
“这是最后一次,做完这次就洗手不干了,难道这最后一次竟然会做不成?”
他顾自喃喃自语着,忽然猛地站起,暴喝道:“是谁!谁躲在那里!”
奇天云吃了一惊,想不到竟然被他发现了。那现在是出去,还是继续躲在这里,或者躲得更深一些呢?
“出来!给我出来!再不出来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吓死人的声音将奇天云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不得已,他只好走了出去。
杀手仔细瞧了他一眼,怒问道:“你是谁,刚才为何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呃,”奇天云斟酌着该说什么,“我刚才,看见你,那个……所以,我就,那个……”
奇天云本想说得清楚一点,可不知怎么搞地,结结巴巴地就是讲不出来,可能是因为他的目光太锐利的缘故吧。
“哼!你以为我要杀她,所以你就想暗算我?你连我的眼睛都不敢正视,居然还有胆暗算我?哼!莫非你是她的什么人,不然的话,怎么敢在我‘杀子’的手底下救人?”
“我不认识她,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奇天云照实讲道。
“你不认识她,为何要救她?你看都不敢看我,又凭什么救她呢?”
“我只是想吓一下你,然后她说不定就可以跑掉了,”奇天云想了想又道,“你可以告诉我吗?你既然要杀她,刚才为什么又要救她呢?”
“干你甚事!滚!给我滚!你再不滚,我现在立刻杀了你!”
奇天云吓得退后了几步,不过他既然救了她,应该没有那么快又要杀她吧,暂时倒不用太担心,于是他便倒退着离开了。
杀子又坐在草地上发呆,想着一些很深奥的问题,还不时地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