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之江山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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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秀才遇到兵

熊子胜悠悠醒来,直觉头昏脑胀,恶心发堵,努力睁开沉重的眼帘,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巨大山洞之中,四周石壁插着几支火把,火光幽幽闪烁,自己正仰躺在洞中一方突起的石台上,上边铺着些绫罗,一位手臂缠着雪白绷带,绷带上浸出一片血红的青年端坐在一侧,正睁着一双忧虑急躁的眼睛看着他。在那青年右侧,站着一人,与那青年岁数相仿,此人身材高大魁梧有力,身披半截皮甲,一双浓眉大眼中充满了血丝,面露焦虑,哀叹连连。

突然,两人见熊子胜醒来,喜极而泣,哽咽道。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呜呜……”

熊子胜只觉得自己嗓子冒烟,浑身脱力,挣扎着挤出力气说道:“这里是哪儿?”

只是这一出声,险些将他吓得魂不附体。盖因这声音稚嫩清脆,毫无成年人那般浑厚,显而易见是个孩童的声音。

熊子胜惊恐地左右打量自己,他想坐起身来,这才发觉头一阵撕裂般疼痛,伸手触摸,那里绑着厚厚的丝绢,柔软光滑,并不是医用的绷带,似乎那里受伤了。再一看呈现在眼前的一双纤细白皙的小手,他不由得心里往下一沉,大脑中浮出三字——穿越了!

熊子胜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泛起了异样的苦涩。说起来,他真够倒霉的,卧薪尝胆地当了三年喂猪种菜的憨兵,退役后凭着家里一点关系,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进了国安局,成为国安局总部守大门的一名卫兵。

对于随遇而安的熊子胜来说,这像保安的工作饿不死富不了也还凑合。只是天天见到总部内那些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各种训练,各种器械兵器展示,这让他自己感觉有些窝囊,三年的士兵生活都活到猪身上了,心里堵得慌啊。于是,产生了偷师学艺的想法。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一个人像往常一样偷偷摸摸地往训练场一个墙角爬去,想偷窥士兵夜间训练。造化弄人,因天色太黑,熊子胜爬错了方向,蹲错了地方。打靶场上,一个士兵将他当成了夜间的标靶,一枪将熊子胜爆了头。

只是此刻他忽然醒来,却是眼前这般景象。熊子胜惊愕迷糊之间,一股意识冲进入他的脑海中,和他本人的意识交织在一起,轰地一声,就像尘封许久的记忆,在突然之间想了起来。

“熊胜,现年15岁,芈姓,熊氏,春秋末期,楚平王嫡孙,其父太子建。”

楚平王之嫡孙,太子建的儿子,这身份吓得熊子胜暗暗咋舌,随后往下搜索记忆,越搜索越却让他满嘴苦涩,凄苦难言。盖因这具身体的老爹熊建被立为太子后,以伍奢、费无极为辅。楚平王二年,太子建未婚妻(秦女)被其父楚平王那老色鬼所夺,父子之间遂生间隙。楚平王又因费无极的挑唆,诬陷太子建要联晋叛楚,平王拟将他处死,太子建闻得消息,连夜出逃到郑国。郑国以礼相待,太子建却利用郑人对他的信任,与晋人策划袭击郑国。郑人察觉,并获得证据,乃将他杀死。成为孤儿的熊胜又跟随伍奢之子伍子胥逃到了吴国。

熊子胜对这段历史还是知道一些,这熊胜不就是历史上出名的反骨仔,被楚襄王封为白公,后乘机叛乱,最后起义失败自杀身亡,为后人视为“上逼君,下乱治”的叛逆之臣白公胜吗?

熊子胜内心苦涩难言,苦笑一声,继续整理大脑记忆。

伍子胥逃到吴国,帮助当时吴国王孙姬光,姬光又称阖闾,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伍子胥因遭楚太子少傅费无忌陷害,父、兄均为楚平王所杀,苦大仇深,发誓要搞垮楚国,以报仇雪恨。在帮助公子姬光请出专诸,用鱼肠剑刺死了吴王僚,演绎出专诸刺吴王的好戏后,又实行一系列富国强兵的政策。公元前506年,吴王阖闾率吴师攻破了楚国城池,兵临楚国都城郢都。

而年满15岁的熊胜在伍子胥随吴王伐楚离开后,因恨极了费无极,想报家仇国恨,于是便偷偷带领两百家将溜出吴国,到了楚国。之后,听说费无极带领楚王熊轸逃入了云梦泽,便追杀而来。不想刚进云梦泽,因山高林密,道路曲折,不慎摔下了战马,刚好脑袋着地,伤了大脑,被二千年后穿越而来的熊子胜的灵魂乘机给鸠占了鹊巢。

熊子胜张大嘴巴,熊胜?熊子胜,连名字都只差一字,这可是不得好死的白公胜啊!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情景实在过于诡异,以致他痴痴地发怔半晌,随行的家将呼喊才回过神来。由于融合了原熊胜的记忆,知道眼前两人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家将,都是他的死忠分子。现今吴国大举伐楚,楚国危亡在即,他刚穿越而来两眼摸黑,他这个便宜王孙公子的小命还得依仗眼前这些家将。

于是,熊子胜也顾不得头上伤痛,连忙挣扎着起来向两人道:“连进、胡蛮。”

“公子勿动,快些躺下歇息,公子能醒来真是天佑我大楚,大楚之大幸啊!”

“连进,这是哪?眼下情况如何?”

熊子胜已经吸收熊胜的记忆,此时公子胜便是熊子胜,熊子胜便是公子胜,目前吴国大举伐楚,楚国都城都岌岌可危,楚国国运危亡之际,这可是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熊子胜不得不先了解清楚目前战事状况。

连进欲安慰熊子胜先修养身体,战事过后再说,但是熊子胜那躺得住,手一横,沙着嗓子大声道:“快些讲来!咳咳咳……”

连进见此也只好抱拳禀告:“公子勿需担心,我们已经进入山林隐藏了踪迹,算是安全了。而派出打探消息的探马至今还未归还,新的情况属下也一无所知。不过公子勿忧,就在方才我们捉到了几个刚从郢都逃难过来的楚官,只因公子昏迷未醒,属下不敢擅自做主。公子,那几人是不是将其斩首,以防泄露了公子行踪?”

“斩了也好。”熊子胜继承了熊胜的记忆,知道他如今是孤军深处楚国腹地云梦泽内,若是行踪暴露,那激愤的楚人非剁了他不可。

“喏!”连进领命而去。

“慢着!”熊子胜踌躇片刻,叫住连进,“先且不杀,招进来我有事询问。”

“喏!”

虽说穿越了,凭空多出两千多年的知识,但是春秋末期的历史事件,除了勾践、吴王夫差、西施美人等等人物之外也知之甚少,只模糊知道一点历史发展的大体轨迹。熊子胜心里没底,再也躺不住了,挣扎着让胡蛮搀扶着坐了起来。

不一会,连进带领着一位身穿白袍,披着半身皮甲的年青人走了进来。年青人来到石台两米处,毫无畏惧之色,举目打量起熊子胜来。

“见了我家公子,还不跪下!”一旁的胡蛮,满脸络腮胡子,扯着嗓门,瞪着一双环眼,怒视下面的年青人。

熊子胜瞪了一眼多嘴的胡蛮,这夯货一来就暴露了老子的身份,公子这称呼岂是胡乱叫的。这时期能称为公子的无不是贵胄王孙。

熊子胜正了正身,端坐好,上下打量此人,只见他面容俊秀,身形稍瘦,峨冠博带,虽是披甲带剑,却仍充满儒雅气质。

“报上名来,姓甚名谁,身居何职?”

青年人毫无惧色淡然迎向熊子胜的目光,不卑不亢,朗声道:“楚国少宰尹文种。”

“文种,什么?你……你是文种,文少禽?”

熊子胜初听文种二字吓了一跳,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文种何人也?文种字少禽,春秋末期楚之郢人,后定居越国。春秋末期著名的谋略家。越王勾践的谋臣,和范蠡一起为勾践最终打败吴王夫差立下赫赫功劳。灭吴后,自觉功高,不听从范蠡劝告继续留下为臣,却被勾践不容,受赐剑自刎而死。

眼前的文种衣带博冠,仪态端庄,翩翩君子之态。熊子胜恍然,此时越国国王还是勾践之父允常,文种生为楚人此时刚好还身在楚国。

“公子知道在下?”文种乃一介下官,楚国郢都城内如他官职者不尽凡几,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

一旁的连进和胡蛮二人都有些疑惑,公子自东逃吴国之后,从小都未出过吴国,所见者都是吴人,如何知道文种此人?

熊子胜踉踉跄跄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文种双手,脸色和悦诚挚,和声道:“少禽快些请起,我认识先生,实则乃是昏迷之时先王托梦与我,告知我楚国若想复兴,非文少禽辅佐不可。”

“啊!竟有此事,先王托梦与公子!”连进和二人一脸惊愕。

春秋时期的楚人都笃信鬼神,还专门设有卜筮职官。熊子胜深知文种才能,刚才脑筋急转之下,瞬间想出以先王托梦为借口,打算以此将文种留在身边效力。

熊子胜暗叹侥幸,这文种险些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给咔嚓了,于是道:“少禽恐怕多少已猜出我之身份了吧?”

文种初时有些惊讶于熊子胜的热情,随后便变得淡然,闻言,微微点头道:“尔等虽身作楚师衣甲,但发饰却是吴人打扮,方才你这护卫语带楚音,又称你为公子,据在下所知,与阁下年龄相仿者,只有当年太子建之子,公子胜流落吴国。在下猜得不错的话,公子多半是那……”

熊子胜惊讶地盯着文种,内心翻荡如海潮,难以平静,这文种还真不是吹的,仅凭这些漏洞就猜出他的身世来历,当真不简单,这等人才不可放过。

现在他最缺的是人才和地盘,如今见了文种这样杰出的人士,如何不心向往之。然而,招揽人才,自己也得有一定的实力,人家不图你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也是图在你手下能大展拳脚,一抒平生报负,以熊子胜如今的条件,挖墙角还真有些难。

不过,在他想来,历史上的范蠡和文种这两牛人在楚国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却跑到越国去辅佐一个几近于亡国的勾践,必然有其不得不离开楚国的原因。自己如今既然有幸遇到他,不妨与之好好交往一番,彼此套一套交情,不断打感情牌,让他想走都不好意思走。

要知老子可是平王嫡王孙,而文种现在的职位只不过相当于后来的县检查局局长,而且还是流官,并非子承父职,代代传承的勋卿,公子胜如今虽然落魄,以一个王子之尊对他一个小小的少宰尹如此礼敬,也足以令他惶恐了。

于是熊子胜鼓荡起舌头,道:“先生真神人也,我是心服口服矣。”

转而神色黯然悲切,声音哽咽:“如今楚国倾颓,朝廷被费无极等奸臣把持,我身为平王嫡孙,有心兴复楚国之心,怎耐人单力薄,又无智士辅佐,力不从心。此次兴兵深入云梦,只为勤王。怎奈前日不慎坠马昏迷,幸得先王托梦指点,曰:‘欲兴楚国,非文少禽辅佐不可。’今遇少禽,正应验先王托梦之言。还请少禽以天下苍生为念,以楚国国运为念,助我复兴楚国。!”

文种知自己一身才华,要想在楚国以王为首、公子辅政的体制下一展抱负,那是痴人说梦。除非楚国****打破这个牢笼。眼前这公子胜似乎是一个契机,文种想到此处,内心不由得有些悸动,但是看着年纪幼小,身单力薄的公子胜,文种又踌躇起来。

“在下只是一介无名小吏,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怕是要辜……”

熊子鼓荡半天舌苔也没让文种答应,见文种要开口拒绝,内心不由暗骂文种难以伺候,赶紧出口打断文种话语。

“我知少禽有经天纬地之才,运筹帷幄之智,只差得遇明主。还请少禽多思虑几日,勿需急着答复与我。”

熊子胜这番话也是画了一个台阶,避免此刻双方闹僵,文种岂会不知,于是文种微微点头算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