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应知明朝倾国城
江南,天共水,水远与天连。天净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两相兼。
素来又有江南瑶水多丽人,名花倾国两相欢的传言。那广袤的山水旖旎在柔软的雨织里,诗情充满画意。
江南监御史苏府,月鸢楼,两层青瓦小楼,云顶檀木作梁。
珍珠为帘幕,梨花木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悬着粉色绞纱,帐上绣着朵朵逼真的兰花,风起绡动,好似坠入仙境一般。
榻上设着绸缎软枕,铺陈着如缎的青丝,床上铺着淡蓝的蚕纱丝被,素色被子微微拱起,绣墩上叠着玉带罗衾。
榻上的小人,翻一个身子,还未长开的身量。眉如星月,白里透粉的脸蛋,浓密而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小姐,起了吗?”推开门,清脆的声音惊破晨间的宁静。
眉目微皱,“唔”睁开朦胧的双眼,一对璨如星辰的眼眸,透着初醒的懵懂。
“什么时辰了?”苏杭软糯地开口,懒懒的坐起身子,白皙的手臂露出。
素锦镇定的看着这一幅慵懒的起床图,自家小姐十二岁了,青出于蓝,比当年夫人更具风采。
“快到巳时了。”沉稳的话语,素锦今年已经三十四岁,是苏杭母亲的侍女,从小照顾她的起居。
小芙和文恬服侍苏杭洗漱,换上床榻边绣墩上面的衣服,才被推到旁边铜镜的绣墩上坐好。
素锦走上来,摸着她长及小腿的青丝,“小姐的青丝越发黑亮了。”
“呵呵,素姨,”娇俏的撒娇。
“再过三年小姐就及鬓了”抚着苏杭的双环髻,素锦眼光变远。当年小姐也是这样风华绝代,江南第一美人,抬首颦眉间,便是羞煞天下男儿。
回首看向铜镜中的影子,淡黄色的长裙,袖口用银丝勾勒浅浅的山茶花,大黄-色的腰带束着纤小的腰。
抬首踱步间,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比当年的小姐更显风采,也不知是福是祸?喃喃叹息一声。
“小姐,大老爷来信,让老爷准备准备,说下月调令就会下来了。”
“大伯父?那挺好啊,在江南都呆了十年了。”娘亲生下她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一年多后,就去世了。爹爹为了惦念娘亲,上书请求调到娘亲的出生地江南,一呆就是十年了。
吃过早餐,缓步走在后花园,苏府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假山楼阁,迤逦的河流流过,亭台边更有名贵的山茶花数十株,株株挺拔俊秀。
此时夏初,各种花树在风中飘扬,花落,千朵万朵。站在桥上,看着池水里的碧绿的荷叶,几条锦鲤游来游去,偶尔丢几粒鱼食。
“看来今年看不到荷花盛开了,素姨你说京城风景好不好?”偏过头,看向素姨,露出疑惑的眼神。一两岁的记忆已经早已模糊,传言京城繁华,不知比江南如何?
“江南柔美,京城繁华,各有不同呢,小姐以后到了京城就知道了……”接过苏杭手里的鱼食碟子,把发拢到耳后,掩下一声叹息。
点点头,珍珠绣鞋轻踢桥廊,语调欢快:“我去问问爹爹。”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是苏府家主的屋子。跨过绿树花枝围绕的回廊,从透出的门窗看进去。
“爹爹,又在想娘亲了?”阳光在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书房神秘而安静,百年檀木上面,是一副刚画好的图。
轻轻放下画笔,小心待墨渍风干,听闻声音苏父神色一喜,眼里满是慈爱:“杭儿来了,来看看这幅画怎样。”
“越来越美了,爹爹画工更精进了。”其实没看出什么特别来,爹爹每月至少会画一副娘亲的画像,或赏花,或弹琴,或回眸一笑,连喝水图都有。
“你呀,要是有你娘亲一半文采爹爹就满意了。”杭儿的诗词歌赋学的都只是一般,女红到是被强迫着学了几年。他也不忍逼迫,就随意任之了。
嘟起嘴角娇嗔:“哼,在爹爹心中,当然娘亲最好了。”跺跺脚,苏杭不依地取笑着苏父,手却欢快地挽上苏父的手臂。
苏父虽年逾四十,依然光洁的容颜,显得风华犹在。看着嗔怒的女儿,欣慰的抚着下颚短短的胡须,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杭儿论长相在璃儿之上,容颜稚嫩,却已显倾国之姿,应知明朝倾国城。
待回京为杭儿觅一如意郎君,自己也就不愧黄泉与璃儿相见了,思绪渐渐飘远……
半月后,五辆大马车装好行李,苏杭父女坐在最华丽的马车里。
李管家使唤着下人检查东西可否带完:“哎哎,那个放在第二辆马车上,小心些,别磕坏了。”
“李总管这箱放哪?”
……
登上马车,苏杭看了一眼苏府,眼含不舍“爹爹,我们以后还回来吗?”
苏父也满含眼泪,心中说到璃儿我们要回京了。
“不回了,以后京城就是我们的家了。”大哥已来信几次催自己回京,落叶归根,京城才是他苏家的根。
“京城怎么样,有苏州漂亮吗?”好奇的眼睛看着苏父。
“京城啊,素有‘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盛景,以后你就知道了。”
当今圣上前年大败姜朝,四海弗敢言兵,姜朝岁岁来朝。如今,京城繁华更甚当年数倍吧。
依靠在父亲身上,吃着素姨准备的梨花糕,“爹爹,我们要多久才能到渡口啊?”
“才半个时辰就累了?”揶揄的口吻,端起茶喝一口,顺着女儿的头发,“快到渡口了,上了船,要十几日才能到京城,那时才更累呢,呵呵。”
“在船上还可以看风景,我才不怕。”
果然没一会,管家李伯苍老的声音就响起,苏杭扶着苏父的手来到渡口上,河面上大大小小停靠着数十只船。
苏家租的船挺大的,不是很华丽,两层楼的大船占据了很大一块河面。
借着扶梯,登上了船,在丫鬟的指引下,苏杭来到她的卧室。
船上的卧室较简单,一张垫着粉色绣花绸布的梨木圆桌,一张雕花梨木床,一面半人高的铜镜。
素姨指挥着小芙将床铺好,让文恬去端点热茶点心进来。
“小芙别去了,我不渴。”
素姨听罢未语,自去拾掇着苏杭的衣物和在船上的必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