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我的苦难,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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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花,每天下班

我很喜欢花,每天下班的时候,会在菜场看到一些卖花的女子,3块钱就可以买一把小雏菊或扶郎花。我常会买一把小雏菊,回来插在玻璃瓶里。等到它们快要慢慢枯萎的时候,我就把它们移植到外面一只闲置的花盆里,每天浇水,这样,插在土中的小雏菊花期可以延长一倍。每天下班回家,看到灰暗的阳台上一盆郁郁葱葱的黄色雏菊,那种朴素的温馨让人感动。

简单的日子就这么过起来了。在这个陌生而平民化的城市里,我在孤独和忙乱之中慢慢地过出了温馨的生活味道。

(六十七)

【我可以想象,就在我们冲锋艇驶过的水面下,在深深的泥沙和军车的压迫下,那一个个年轻英俊、生龙活虎的战士已经长眠了!他们再也听不到战友深情的呼唤,再也看不到战友流泪的双眼了……】

到《知音》后不久,我就经历了一次人生中最刻骨难忘的采访。那就是1998年夏季那场百年罕见的大洪灾。那时我刚到杂志社才三个多月。刚从安徽出差回来,如果我迟回来两天,那么就有可能被水堵在半路,回不了武汉了。那时,连《人民日报》都用《武汉头顶一缸水》这样的标题来形容武汉的水患之忧。

这时,为配合全国的抗洪救灾,杂志社决定加印抗洪特刊,紧急派遣男编辑上抗洪一线抢采新闻。陈清贫是第一个报名的。我也决定不放过这一次采访的机会,急匆匆跑到雷总办公室,自告奋勇请求去前线采访。可雷总却怎么也不答应。他说为了安全,女编辑就不要下去了。可我坚决要求去。在雷总面前,我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固执。最后,大概是被我缠得没办法,雷总和胡总他们商量后,决定还是让我加入采访小组。派我去的地方是已经溃口的牌洲湾。

当时,我是随原湖北省妇联主席(现为湖北省副省长)蒋大国一起去的牌洲湾,时值8月,武汉那几天的室外气温高达40多度,我到牌洲湾的当夜就病倒了,该死的偏头痛又犯了,头痛欲裂,喉咙不知为何也溃烂了,无法吞饭咽菜,喝水都像受刑。我用镜子照了照喉咙,发现喉咙里白白的,以为是白喉,吓坏了。当地的妇联干部四处为我找药,但也无济于事。妇联干部担心我的安危,劝我在招待所里休息,或是回武汉去医院看病。可这是我第一次采访啊,我怎么能当逃兵,空手而回呢!我大把地吃着消炎药,每天硬挺着到处跑。

当时,招待所里还住着几位解放军某舟桥旅部队的官兵。我请求他们将我带进水里,配合我的采访。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们答应了。

那是我至今都无法忘怀的悲壮刻骨的一幕:冲锋艇在洪水里突突地行驶着,我穿着橘红色的救生衣,战士们满脸肃穆,浑浊腥臭的水上漂浮着各种动物的尸体,有些动物的肠子都漂了出来。水面上不时掠过一座座房屋的顶,那些高高的意大利杨树也只剩下一米来高的树梢,有几只大难不死的鸡凄凉地蹲在树梢上。我对战士们说:“我们把鸡救回去吧。”他们摇摇头:“不可以的,它们身上现在沾满了细菌病毒,带回去就是祸害。”我不由为这几只可怜的鸡们哀痛起来,其实,值得哀痛的又何止几只鸡呢!

冲锋艇开到溃堤的地方时,我听到冲锋艇上的战士们小声地喊起了“杨德林”“叶华文”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凄凉。我问他们在喊谁,他们说:“是我们牺牲的战友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听到呼唤,漂浮起来,好把他们带回去……”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是滚落下来的。战士们也一边喊着战友的名字,一边哭。冲锋艇上有四个人,四个人的眼泪成串成串地滚落着……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什么呼唤比这更凄凉刻骨,更让人揪心落泪的了!

我可以想象,就在我们冲锋艇驶过的水面下,在深深的泥沙和军车的压迫下,那一个个年轻英俊、生龙活虎的战士已经长眠了!他们再也听不到战友深情的呼唤,再也看不到战友流泪的双眼了……

更刺痛人心的一幕是在一辆打捞起来的军车那里。那辆侧翻着的军车里灌满泥沙,在驾驶室里,赫然躺着一条未拆封的“红金龙”香烟。一位正在现场的舟桥旅部队的参谋含泪向我介绍:“这是八一建军节那天,上级领导慰问部队时给战士们发的,战士们没舍得抽,说是要圆满完成这次抗洪抢险任务后才抽个痛快,没想到,他们永远也抽不上了……”

那四天,我连续高烧,没吃一口饭,全靠喝水。换在平时,病成那样的我肯定会卧床休息的。但在那场悲壮的战斗里,我的这点病痛与那些为抗洪牺牲的官兵比起来,就太微不足道了。

在采访抱树8个多小时而幸存的6岁女童小江珊时,我再次为这个大难不死的孩子的顽强生命力而唏嘘。那个脑门大大的小女孩,可能因为每天被记者追着采访,已经一点也不畏惧陌生人了。她站在我面前,带着点顽皮和好奇。无论我问什么,她都笑嘻嘻地回答,没有一点害怕和悲伤。也许她还没意识到,在这场洪灾中,她的妈妈、奶奶和两个姐姐永远地去了。

当我问到她,最后一次看到奶奶是什么印象时,刚刚还笑嘻嘻的她忽然噤声了,接着,眼泪挂上了脸颊,我十分后悔问了这个刺痛幼小心灵的问题,但是为了工作,我不得不狠心“逼问”啊……小江珊是眼睁睁看着奶奶被水冲走的,奶奶原本与她爬在一棵树上,但奶奶毕竟老了,在洪水的冲刷与浸泡中早就没了力气,就在江珊喊奶奶再往上爬一点时,一个浪头却把奶奶卷进了水中,刹那间,亲爱的奶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