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我的苦难,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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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工人

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工人来上班了。令我惊讶的是,石川先生也一早来到车间,他是不放心我们能否完成任务。当他看到质检台上堆着如山一样的成品服装时,脸上漾起了满意的笑容。接着,他又用手比划着问我们吃了早餐没有,大家都疲倦地摇着头。石川先生转身就走了出去。

没想到,过了一会,石川先生和他的翻译钱先生提了满满两袋面包和饮料来到车间,让我们赶紧洗手,到走廊里去吃点心。对我们来说,加班赶工是常事了,但从没遇到过老板给员工买点心的好事。石川先生的做法令大家都很感动,更惹得其他车间和小组的员工们又羡慕又嫉妒。

后来钱先生告诉我,石川先生之所以这样做,是他被我们这个小组员工的敬业所感动。他说在厂里这么久,第一次发现我们这个小组的员工如此敬业,这是很多上海员工都不愿意做或做不到的。也许就是从那时起,石川先生开始对我这个外来妹青睐有加。

通过这次加通宵,我也明白了一个职场规则:无论做什么事情,首先要敬业。惟有敬业,才会被人赏识敬佩,更能显示一个人的职业道德,也更能树立一个人的人格和尊严。

那是1992年初秋,我用执著和自信在这家蒸蒸日上的服装厂里占有了一席之地。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这是我的舞台,也是我的阵地,更是我不断向上攀登的台阶。每一层台阶都有不同的风景,我要一级级攀上去。此时,我的打工目的已经不是养家糊口那么简单了,我有了更高的愿望。

这个时候,当初我进厂时拿着我缝错的裤片对我冷嘲热讽的潘师傅已经退休了,他没看到我当上组长,没看到我在这个厂里出人头地。不过这已经不重要的了,我在心里依然感激他在我一进厂时,就狠狠刺痛了我的自尊。否则,我也许没这么快就扬眉吐气的。人,有时候就需要无情的鞭笞,才能激发自己的潜能。所以说,蒙受羞辱或受到打击有时反而是好事——如果你把它作为鞭笞自己的动力的话。快马也需要加鞭,何况人呢?

由此我也明白一个道理:我们不行,往往不是我们真的不行,而因为别人说了我们不行。如果我们坚信自己行,就一定会行!

(四十一)

【我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堵那些恶毒的嘴巴。也许她们心里依然不服气,但还是必须听我的指挥来做。】

每天中午打铃下班时,花花绿绿的姑娘们像一群蜜蜂一样嗡嗡嗡地从各自的车间里飞出来,有的还没摘去白围裙和白头巾,噼哩啪啦地飞跑向食堂,去排队买饭菜。而我,第一件事往往不是抢先吃饭,而是先去门口的传达室,看看有没有我的信。每天上午十点多钟,邮差会来送一次信。

好像整个厂里就我的信最多。以至于看门的张师傅总是会特别照顾地把我的信放在抽屉里,等我去时一并拿给我。那些信,多数是杂志社或报社的退稿,也有一部分是文友们的信。那时我最喜欢看《台港文学选刊》、《上海文学》、《知音》、《女友》等杂志。每月发了工资,在去邮局给家里寄钱时,总要去“月杨书店”买回几本,晚上下班后无论多晚,都要读一小时。那时的杂志上有很多文友、笔友的交友信息。有些发表的文章后面,也署着作者的联络方式。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认识了很多文学爱好者。其中不乏以后的作家。

我就是从《台港文学选刊》上认识福建的楚楚和浙江的王立的。喜欢楚楚,是因为她绝美的散文。那时的《台港文学选刊》的封二总是有一幅脱俗而优美的风景照片,上面由楚楚配着优美到极至的散文。栏目就叫《行走的风景》,我疯狂地喜欢上了这个栏目,每月都给楚楚写信,她偶尔也回。寥寥数语,却温热了我的心。

而浙江的王立,我却对他敬佩到极点。我是在《台港文学选刊》上看到他写的一篇散文,才知道他和我一样,因为家境贫寒,没读什么书,他也没按照父亲的指点去街头帮人修皮鞋,而是拿起笔,在人们的白眼和不解中锲而不舍地写起了文章。他的文笔自然比我好了不知多少倍。那时,才二十多岁的他已经是嘉兴市小有名气的作家了,我只有佩服的份。

王立的字写得极美,我的每封信他都耐心回复,我的每篇习作他都仔细批改。有一次,他在回信中夹了一张《嘉兴日报》来。在副刊里,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我写的那篇千把字的散文《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居然在王立的推荐下发表了。那是我的第一篇被印成铅字的文章,应该算是我的处女作吧!我像范进中举一样欣喜若狂,把报纸拿给许多同事们看,在车间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如果说那次“五一”节趁机朗诵自己写的《你的歧视我不懂》,让全厂上下知道我有些“墨水”的话,那么,这篇文章的发表,更证明了我还会写作。

这篇短文的发表大大地鼓励了我,它像一盏灯,照亮了我想走的那条路。

以后写得越发勤奋。不管下班多晚,总要写上那么几页纸的。那纸是我趁着休息时到城隍庙批发来的,500格的方格稿纸,纸面滑爽,蓝色圆珠笔写在上面像溜冰鞋轻巧地滑过冰面,干净顺畅。思维也像潺潺流水,一气呵成,顺着笔尖不停流淌。

那时的写作苦到极点,冬夜怕冷,就坐在被窝里,腿上垫着厚书埋头写,久而久之,脖子和腰背都酸疼酸疼,右手还长了冻疮;夏天,穿上长衣长裤对付蚊子,不但捂出了一身痱子,汗珠还常常在写作的稿纸上落下一滩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