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药来了。”
“搁着吧。我过会儿喝。”瞥见婢女手里端着的药汁,黑乎乎的,柳月娘眉头拧皱。
她的病不是喝药就能好的。小时候家里穷,爹在有钱人家里做长工养活全家,她帮娘操持家务,拉巴弟妹,后来一个人带着念平,病根就是那时候落下的。但老天爷带她不薄,她遇到了他,她的丈夫,曾经对她说要娶她为妻的男人,尽管最后她只是她的妾。
即便如此,她还是诚心感谢老天爷的。丈夫怜她,疼她,爱她。像她这样出身贫贱的女子,有丈夫这般待她,她知足了。
病来如山倒,她祈求上天再给她些时间陪他……
“二夫人,要是让老爷知道您没喝药,奴婢会受责罚的。”
“药搁着,你下去吧。我会喝的。”柳月娘摆摆手,不想多说。
“药还是趁热喝的好。”有人接话。
柳月娘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大……大小姐。”
“大小姐。”柳月娘欲起身。
“你躺着吧。”婢女搬来凳子,华思染坐下。
“好。”柳月娘乖乖地躺下。说实话,她是打心里怕大小姐的。有人会觉得奇怪,你是华家的二夫人,怕个小姑娘做什么?
她永远忘不了她进门那天,大小姐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那时,她才是个六岁的小孩……
“听大哥说你病了。过来瞧瞧。”二娘本来就生得柔弱,如今一病,似乎让风一吹就会倒。
“谢谢……大小姐。”
二娘看上去惊魂未定。她真把她吓到了。这是她第一次来二娘的屋子,朴素干净,一点也没有一个宠妾该有的派头。
“吃药吧。凉了就不好了。”华思染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二娘嘴边。
二娘愣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她。显然,被她的举动吓得说都不出话来了。
“不想喝?”华思染见怪不怪。
“不,不……”二娘忙把汤匙里药汁喝下去。
见二娘喝得步步惊心,华思染不忍,倘若她再喂下去,估计二娘病没好,反是病情加重,那她可真的罪过了。
又喂了几口。她把还剩半碗的汤药碗交给婢女,“二夫人习惯你服侍,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说完,她转向二娘。“我先告辞了。”
不管二娘的反应,她起步离开。
在快出房门的刹那,华思染顿下脚步。“把病养好,爹和大哥都很需要你……”她没有回身。“还有……我已经不恨你了……二娘……”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恨了呢?或许,在娘把公子和姑娘的故事告诉她的那刻起,怨恨在心里就慢慢地淡了吧。说到底,二娘也只是个苦命的女人。
娘呢?娘的心如死灰,想来不仅仅是因为丈夫的变心那么简单。娘定是发觉,三个人的婚姻,到头来,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人……
娘是明媒正娶的正室,爹对娘有夫妻之义,却无夫妻之爱;二娘和爹彼此相爱,也只能是爹一辈子的小妾。两个女人,拥有同一个丈夫,到底是谁伤谁,谁又苦了谁?
风老太爷一妻四妾,心中始终念念不忘的却是妻子的妹妹。
情字难解。
婚姻究竟是什么?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