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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兄弟我是见死不救的人吗

宣德十年,裁并十署为四署。此四署,即蕃育署,负责养殖鸡鸭鹅;嘉蔬署,负责栽种蔬菜之事;良牧署,专门从事猪牛羊的豢养;林衡署,专门负责果树等栽种。不论是鸡鸭鹅猪牛羊等家禽的养殖,还是蔬菜果树的栽种,皆有专门的劳动人户。

再回头说说这次的狩猎,这个活动不仅要展现皇帝的威武,还是对整个京畿周边驻军的“大阅兵”。于武官是个个人能力的展示,于文官勋贵,凡是有幸参与其中的都可以看作是得了皇宠的。马泰也在受宠之列,本想站到文官队伍里的他,被姚夔哄到了勋贵群里。

“这帮子鸟人,容不下你,到我们这兽堆来吧。”孙镗朝着马泰哈哈一笑,大马上前去了,今天他是京营的临时提督,队伍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由他安排,打边上经过,正巧见姚夔这个礼部侍郎纠正马泰的位置。

马泰回头瞧了眼逶迤数里,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的仪仗队伍,撇撇嘴,心里暗骂一句:“孙子才想跟你们这些禽兽为伍呢?”于是骑着他的黄骠马靠边慢下来等着皇帝的屁股后面的勋贵堆从这里经过。

他瞧见顶盔掼甲一身戎装打扮的朱祁镇骑在一匹白色高头大马上,忙在马上行了半礼。待十名佩刀大臣导路,后有俩名佩刀护卫,护卫后跟着是豹尾班侍卫,其中执枪者十人、佩仪刀者十人、佩弓箭者十人的皇驾过后,马泰混到了勋贵群里。

徐永宁老远瞧见他,拍马凑上来呵呵一笑,“被文臣踢出来啦,要我说你就多余去他们那边。虽然皇帝没封你驸马都尉,可谁不知道你现在是勋贵圈子里的人,那帮子文人又怎么会容下你。”

“边儿去,谁想跟那帮子家雀一伙。有的选,老子也要做个狮子老虎。”马泰白了他一眼,“诶,我说你怎么不去前面当差去,窝在后面揍啥?”

“我这是图个清闲。”徐永宁讪讪说道。

走在后面的应城伯孙继先嚷嚷道:“别听这小子的,前两天这小子纵奴行凶,被巡按御史参了一本,皇帝大怒把他的官免了,现在正反省呢。”

其他同行的人听孙继先八卦完了,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边刚一闹出动静,就有负责仪容纪律的御史,赶过来大声喊道:“队伍行进,休得喧哗。”然后又在众勋贵的愤愤的目光里向后去了。

待这人走远了,徐永宁回头呸了一口,“狗东西。”

接着便听到朱祁镇在前面高声喊道:“定国公。”就这一嗓子,险些吓得徐永宁从马上摔下去,好在旁边的人一把扶住了他,朱祁镇在马上瞧见,朝他招招手,待徐永宁胆战心惊的到了近前,“永宁你这是病啦?怎么刚才朕瞧着你在马上打起晃来?”

徐永宁忙前身说道:“回陛下的话,刚才臣忽然感到天旋地转。”

“适才朕想着如果你能在这次狩猎有些表现,回头给你安排个差事,现在瞧着你这身体,还是赶紧回城歇着去吧。”朱祁镇转身对曹吉祥吩咐道:“一会叫御医给定国公瞧瞧。”

听了这话,徐永宁挺了挺胸脯,忙说道:“陛下,臣现在感觉好多了,不信您瞧着。”说着打马往队伍外面跑马转了一圈回来。

朱祁镇瞧着他摇了摇头,“归队吧,记着好好表现。”

“是。”徐永宁在马上抱拳笑呵呵的归了本队。

“大伙都瞧瞧,我们这位国公爷在皇帝那得了什么宝,刚才眼瞧着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现在又活蹦乱跳的。是不是皇帝赏了他长生不老药了?”孙继先说完,马泰连同周围的勋贵们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的。

徐永宁也不理他们,可不是长生不老药吗,权利这东西有时候比命都重要。不然他们这些人的先辈凭啥舍了性命为家里捞功勋。

等皇帝进了南海子先去关帝庙、通灵庙、镇国观音寺等处祭拜后,又回到位于晾鹰台的行宫,退去铠甲,换上了一身戎装:头戴皮毛制成的鞑帽(亦称狐帽);身穿黄色方领对襟罩甲,罩甲衣身饰有云肩膝襕云龙纹样,前襟缀一排圆形小纽扣;罩甲下穿红色交领窄袖直身长衣;腰上束小革带,带上悬挂弓袋、箭囊、茄袋、小刀、牙箸等物品。

“万岁爷,您穿上这身装扮,越发显得您英武精神。”曹吉祥伺候完朱祁镇穿戴后,在边上一个劲的夸赞道。

瞧着镜子中的自己,朱祁镇也是感慨良多,想自己这九年来天天过的担惊受怕的日子,再想到前些日子马泰的问话,“师傅心里可曾有过不干?可曾有过怨?”

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哈哈一声大笑,朱祁镇感觉心中在土木堡、在草原、在南宫积攒的对老天、对大臣、对兄弟的怨恨,都随着这笑声云消雾散。“狗奴才,就你会说话。走,狩猎去。”朱祁镇一马当先,便下了晾鹰台,往林子深处去了。又有大批甲士大马分赴四周,驱赶獐、鹿、狐、兔等野物,以供皇帝射猎。

“好!”皇帝引弓射到了一只锦鸡,周围大臣们忙上前道贺。

“好!”又是一声喝彩,皇帝射中了一只雉鸡。

“好!”接着第三声喝彩,皇帝又射中了一只鹌鹑。

礼官姚夔这眼角跳了跳,刚要说话,却有人抢了先,大声说道:“陛下英明神武,箭法更是超群。臣等为陛下贺。”说着周围呼啦跪倒一片。

朱祁镇坐在马上哈哈大笑道:“众卿家起身吧。”

徐永宁在后面小声叨叨,“我说,这帮子侍卫难道不长脑子,隔着那么大老远,一箭就能射中只鹌鹑?”

“你管那么多呢,记得一会别太出风头就行了。”马泰瞧了瞧这货手里拎的装了瞄准镜的手弩。

徐永宁嘿嘿一笑,就带着手下的爪牙,也进了树林狩猎去了。

皇帝一声令下,不仅武臣们撒开了欢,就是能开的弓的文臣也全换上轻便的衣服进了林子。

果然不出马泰所料。太阳下山前,徐永宁“大胜而归”,除了十几只山鸡,这货还打到了一头鹿。

“唉,我说你不嘚瑟会死吗?别人费尽力气打个三两只猎物已经算是尽兴了,您老这风头出的..”马泰摇摇头,往边上的人群里靠了靠,并发誓狩猎结束前远离这个危险的家伙。

“我这不是一时高兴没收住手吗..”看着马泰走远了,徐永宁回头看了眼自家的护卫头子,“我说咱们是不是整的太多了?”

那小子一扑棱脑袋,“哪能啊?这些可都是您自个打来的,谅谁也说不出了个啥。”

“就是。”徐永宁下了马往四下里瞧了一眼,得意的说道:“看见了吧,那些人正嫉妒咱们呢。”随后和他那几个家将一起大笑起来。

此时四处散出去的人陆续返回晾鹰台,侍候海东青的宦官也忙把升到天上的神鹰收了回来。朱祁镇在几位重臣的簇拥下,挨个的检查着众人的收获,年岁大的夸一句老当益壮,年岁小的夸奖一句年轻有为。走到马泰和左青面前,他看了看地上那只大雁和雉(野鸡)都是一箭穿透脑袋,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走到徐永宁面前时,朱祁镇看着地上一摊猎物,皱了皱眉,没发一句话,又往下面去了。他身后的王翱路过那头鹿时,朝着徐永宁摇了摇头,也是一言不发。

见此情形,徐永宁蒙了,连忙往马泰身边凑,说话都带了哭腔,“兄弟,你可得跟哥哥说实话,这回哥哥我是不是又把事给办砸了。”

马泰点点头,见他眼泪在眼眶了开始打起了转,本着叫他做个明白鬼的精神,又多说了一句道:“你吃亏就吃在读书少。赶紧回家写道罪己疏递上去吧,不然小心叫那些文化人咬死你。赶紧的。”

这话可是真把徐永宁吓着了,他颤抖的问道:“为啥?”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听说过吧。别人都是逮些鸟啊、兔子啊什么的,你见到谁射鹿啦?再说那么大个玩意,见人又不跑,谁射不死它。您还真有个性,当着皇帝的面射获一头麋鹿。回家洗洗等着挨参吧。”

徐永宁也顾不上擦眼泪,吸了吸鼻涕,拽着马泰哭道:“这会哥哥是完了,兄弟你可得拉哥哥一把呀。”

马泰推开他的手,耸了耸肩,“爱莫能助。”

“别,哥哥给你跪下啦。对了对了,你不是喜欢我那只秋黄(海东青的一种),哥哥我也送你了。这只鹰虽不及皇帝的那只玉爪(海东青的一种),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你看这样行吧。”

“你看你说的,兄弟我是见死不救的人吗?”

“是。”徐永宁忙点头说道。

马泰一阵无语,刚要走,不过想想那只海东青,他撇撇嘴,“好吧,你现在就叫手底下这几号棒槌抬着鹿,再拿上几只野鸡,赶快献给皇帝,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诶。”徐永宁也是听话,招呼着身边这三个家将扛起鹿,拿上野鸡随着徐永宁追赶皇帝去了。

不一会,徐永宁美滋滋的回来了,叫着马泰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兄弟,啥也不说了。”他指了指身后的那名家将手臂上站立的海东青,“这只秋黄就是你的了。”

马泰也不跟他客气,“这样吧,回头再把训鹰的师傅借我用段时间。”

“对了,刚才皇帝问起了手弩的事,他叫你到大帐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