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花开不败.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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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chapter 218

对于我解救他出火坑的高尚行为大黄蜂心存感激,自出了宫门就欢欣雀跃,一路上感叹自由无价。

正是花开好时节,绿草匆匆中繁华朵朵绽放,色彩缤纷。城郊三里亭,景溯白衣萧索已经等在那里,我想起颍州城内我们的三月之约,他等在杏树下青衫仗剑的疏朗身影,一时感慨。

景溯见了大黄蜂倒也不惊讶,眉目不动只微微颔首示意。反倒大黄蜂一脸戒备,毫不松懈。

一路上景溯一直很沉默,大黄蜂估计是得了萧楼的指示,对我是寸步不离,让我和景溯没有独处的机会。大黄蜂手中有萧楼的印记,一路通行无阻,各地的驿站都甚为殷勤周到。

辽城,雍山。

山林四寂,远空万里。那漫天的松柏郁郁葱葱苍苍翠翠的向着天际线舒展开来,遮了当空暖阳,只洒下淡淡树影婆娑,透着细碎的明媚。

我立于雍山顶,悬崖处,低头俯瞰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想起那个火光冲天如地狱一般的日子,只觉得红尘苍茫,如白云苍狗,一转眼的时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改变了这么多的人。

大黄蜂将粗壮的绳子一头绑在树上,一头郑重的交给景溯,“多加小心。”

景溯眼中薄凉,点头道:“我在她在,放心。”

以前都是一路跌下去的,并不知道这万丈深崖竟然如此的深,景溯一手揽着我一手拽着绳子,用了十分内力才支撑得住我们两个人的力量,约莫半个多时辰才下到崖底。

我们二人俱是一身汗水,身上脸上被崖壁割出细小的伤口,看到彼此的狼狈模样相视一笑。

景溯拿出一方帕子给我擦拭额头的汗水,那眼中的细密深情让我的心头如乌云压顶,闷得喘不过气来。

我匆忙的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展颜一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景溯沉沉的点头,拔出柳叶剑避开挡在我们前面的荆棘杂草。

我拉了景溯一把,指着开在杂草中的一朵朵黄色的大花说,“别碰这个花,它可不好惹,沾上了花粉刚开始没事,十天半个月后花粉风干可是恶臭难忍。”

景溯好奇的看着花,“还有这样神奇的花,你当初臭了多久?”

我瞪他一眼,不再理他。

山洞并不难找,我和景溯站在洞口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景溯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没有挣扎,由着他握着。

眼前又是幽光一闪,灰黑色的石阶蜿蜒盘旋,陡峭狭窄,两侧是不见尽头的石墙长满青苔和黑色的爬藤。没有阳光,只有零星的火把微弱的光,空气稀薄且弥漫腐臭的湿气,哀嚎、叫喊、谩骂、撞击的声音从更深的地下传来,带着空洞的回音。我本能的一缩,却又一只温暖的大手握着我说:“不要怕。”那清冷的声音是谁的?

我恍然回神,看着身侧的景溯。

当初一段家仇把我们生生分开,逼着我断了心中的念想。沟沟坎坎之间,我同萧楼得以携手。而今,若是命运如此可笑的告诉我寻错仇,认错了人,一切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我当如何面对景溯的深情。

景溯的手有力的握着我,侧头看我道:“走吧。”

我一边走一边冲着洞内大喊道:“怪老头,本姑娘回来了。”

我的声音回荡在洞内,空寂的回音。景溯突然停住脚步将我掩在身后,全神戒备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皱着眉头也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心下当即一慌。拉着景溯向内室冲去。

青石长台上,倒着一位老者,头发胡须皆是白色,风骨嶙嶙,神态威严。然而,却是面无血色,了无生气,一道细长的刀痕切断了他的颈部动脉,鲜血渗出沿着青石台流到地上,大片的血迹在我眼前开出蜿蜒的花,眼前一晕我就要倒下。

景溯长臂揽住我,将我扶坐在石凳上,走上前去检查老者的尸体。

我只觉得眼前都是血红的颜色,滑腻腻的密满了眼睛,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直到景溯狠狠的摇着我的肩,大声叫我的时候我才茫然的回过神来,低声问:“他死了吗?”

景溯神情黯淡点头,“是。”

于我有救命之恩的怪老头就这样死了,“他是无道老人吗?”

景溯点头。“照尸体的情况来看,凶手快我们两日。”

“什么人杀得了无道老人?”

一丝阴霾掠过景溯的眼底,“没有人,除非师傅甘愿受死,否则天下间没有人能够使他一刀毙命。”

我一脸的不可置信,轻轻的重复那四个字,“甘愿受死。”

景溯脸色深寒,怒气冲冲的冲我吼:“我如果想杀人灭口何必千里迢迢跟你来这里。”

“你恼什么,我没有怀疑你。”

景溯微怔,有些不自然的说:“你似乎变聪明了。”

天机算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景溯真的是我前世的爱人吗?

“从伤口的形状来看,虽然是刀伤,凶手却是一个惯于用剑的人。一个极力要掩盖真相掩藏自己的人。”景溯单膝触地跪在我面前的地上,抬头看着我神情极为认真的问:“松儿,我问你,我们要寻无道老人的事你还告诉过谁?”

这样的事我还能告诉谁,大黄蜂已经跟来了答案还不明显吗?“萧楼。”

景溯郑重的看着我,看似平静的眼眸底处似乎有深浅的波纹涌动,映在我心头说不清明的不安上,他说:“这么明显的杀人灭口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摇头,“不是他。”

“你仔细想想,如果一直以来让你坚信不疑的亦声说谎呢,而又是什么人能让亦声欺骗你?家师同回雪剑客多年深交,柳叶剑谱很可能就是赠予了他。”

“凶手为何不毁尸灭迹?”

“此处乃是万丈深崖,你我下来已经很艰难,带一个死人上崖谈何容易。

我依然摇头,“不是他。”

景溯恼了,站起来一甩衣袖道:“你以前心思细密七窍玲珑,现在怎么这么笨。”

“我以前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景溯望着我的眼神有雾气蒙蒙,飘渺的不真实,他专注的看着我,却又似乎是透过在看着别人,他说的咬牙切纸一字一句,“以前的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他的话字字句句打在我的心头,思绪茫然中似乎人在质问我:“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人?”

待我回过神来,景溯依旧陷在回忆的虚无中,眉峰紧锁,深海般的眼底一片沉暗。

我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景溯。”

他微微一怔,反应了半响才意识到我叫的是他,“怎么?”

我望了一眼无道老人被鲜血染红的尸体,悲伤的道:“我们埋葬了他吧。”

景溯双手握拳,掩不住的恨意被他握在手中,“好。”

这世间能解开我和景溯之间死结的唯一一个人被深埋于万丈崖底的黄土之下,也将往事一同埋葬了。景溯明指萧楼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然而一切都是猜测没有半点证据,要我如何相信。就如同他当初要我相信他没有杀害我一家一样,空口无凭如何取信于人。

而萧楼杀害我一家?多么荒谬的猜测。

我说:“我们上去吧。”

景溯别过身子背对着我,那背影寂寥孤索透着说不清的绝望,他压抑的声音道:“你始终不肯信我?”

“景溯,来之前萧楼曾问过我,若是能够证明你不是当年凶案的真凶会如何,我告诉他我依旧会回来,回到他身边。”

景溯猛的转过身来,我眉眼坚毅用前所未有的冷静制止他说话,接着说:“你是我的仇人我却杀不了你,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抵挡了仇恨。但是,仇与爱两两相抵,亦消磨了爱。景溯,对不起,我不能爱你,也不再爱你。如今,我爱的人是萧楼。”

景溯长久的沉默之后,仰天大笑,将心中的酸楚和悲伤化作笑容,他抬首仰望苍天:“你终于肯说出这句话了。轮回两世你爱的人始终是他。”

我疑惑了,便是真有那前世,我爱的人难道不是那叫做昊殇的景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