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于野从天明一直奔到天黑,莫云兮始终一步不离得跟在後面,龙于野不由怒道:“你这么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莫云兮道:“你抢了杨前辈的东西,我自然要抢回去。”龙于野冷笑道:“你对人家一口一个‘前辈’,人家却对你一口一个‘妖人’。”莫云兮愕然道:“定然是杨前辈对我有什么误会。”龙于野心道:“我跟这个呆子废话甚麽?”猛然停住脚步,提起箱子一把向莫云兮头顶砸去,只道这一下非把他砸个半死不可。莫云兮见他猛然发难,自己万难脱险,便一提真气,双掌向箱底拍去。两人均是武功惊人,此时一起发力,顿时将箱子拍了个粉碎。莫云兮退了两步,只见一件黄裳飘落下来,那黄裳作工精细,绣着龙凤图案,不由奇道:“怎麽这么大一个箱子里只有一件衣服?”龙于野拾起黄裳,白了他一眼道:“这可是龙袍。”莫云兮吃了一惊,怔怔道:“龙袍那不是皇帝穿的吗?”龙于野嘿然道:“龙袍可远不止给皇帝穿的用处。”
莫云兮正要再问,忽听周围蹄声大作,只见四五十人纵马而来。龙于野冷声道:“是锦衣卫这些狗爪子来了。”
莫云兮被四十多名锦衣男子团团围住,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杨守承也在众人之中,不由喜道:“杨前辈,你也来了?”杨守承却不理他,反指着他们两人对身旁的中年男子道:“蒋大人,就是这两个人。”这中年男子便是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蒋寰。蒋寰略一点头,朝两人喝道:“你们两个反贼,还不束手就擒!”莫云兮不由觉得莫明其妙,道:“我们怎麽成反贼了?”
龙于野冷笑道:“咱们手持龙袍被蒋指挥使司逮了个正着,还有甚麽可说的。”蒋寰道:“你知道便最好,还不束手就擒?”龙于野道:“你想得倒美!”便向后一纵,一爪将一名锦衣卫将马上拽了下来,龙于野正要驱马离开,又有两人骑马夹攻过来,龙于野一掌一个将他们打下马来,回头对莫云兮道:“你还不跑,留着等死么!”
莫云兮懵懂无知,听龙于野这么说,便纵身抢过一匹马,跟上龙于野。蒋寰见两人要逃,急忙喊道:“快截住他们!”
众锦衣卫急忙围来,龙于野道:“还不快打!”莫云兮一惊,左右开弓,一连将数人打下马来,龙于野趁机冲出人群,向南奔去,众锦衣卫连夜追逐,到了天明,龙于野两人才把追兵甩脱。
两人在河边休息让马儿喝水,龙于野掬起河水把脸上的泥污洗去,竟是一副俊秀的面容。莫云兮问道:“那些锦衣卫为什么要抓我们?”龙于野将龙袍扔在地上,道:“还不是为了这件该死的龙袍。”龙于野见他仍是一副不解的神色,便道:“龙袍乃是皇家皇帝特有,现在私造了一件,又落在了我们手里,我们自然成了谋反的反贼了。”
莫云兮道:“可这件龙袍是杨前辈的啊。”
龙于野摇头道:“杨守承只是运镖的,他要是知道他保的镖是一件龙袍,借他八个胆他也是不敢接这趟镖的。”
莫云兮问道:“那这件龙袍究竟是哪里来的?”龙于野道:“这龙袍来自北平,乃是燕王朱棣命能工巧匠赶制而成。”莫云兮吃惊道:“燕王也想做皇帝么?”龙于野冷笑道:“朱元璋二十多个儿子谁不想做皇帝,只是他们没想到皇帝之位给皇长孙坐去了。”
莫云兮又问道:“燕王远在北平,又为什么把它千里迢迢送来江南?”龙于野道:“时候尚早,我便说给你听听。自朱元璋至朱允文,两位皇帝都积极削藩,朱棣既没当上皇帝,势力又要被削弱,他自然是不肯。”莫云兮道:“那他便要造反了么?”龙于野点头道:“这回你说得不错。朱棣要起兵,总得有个理由,但皇帝在他身边安排的眼线可不少,他便动用江湖一脉,将龙袍运往江南,好避开朝廷的眼线。”
莫云兮不解道:“那又能如何?”龙于野道:“龙袍到了江南,便会有他的卧底接手,依我看,他是想以这件龙袍污赖瞿能大将军有造反之意。,但是他便可以发兵勤王,乘机逼宫。”莫云兮恍然大悟,道:“没想到燕王心计如此之深。”龙于野恨声道:“我奉师门之命前来拦截,好阻止一场战争,你却非要与我为难。”莫云兮连连做揖道:“是在下的不是。”
龙于野一摆手道:“算啦,咱们都已经给蒋寰逮上了,成了通缉犯啦。”
莫云兮皱眉沉思不语,许久才问道:“咱们现在该怎麽办?”龙于野道:“咱们二人成败得失算不得甚么,元末乱世刚刚结束,百姓哪里禁得起再一次战火荼毒,得想办法制止朱棣才好。”
莫云兮道:“朱棣乃是燕王,拥兵数十万,我们哪里拦得住他?”龙于野又将龙袍裹了起来,道:“朱棣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不顾,多行不义必自弊。”
两人随便摘了些野果裹腹,便继续上路,龙于野忽问道:“你那两个小丫环呢?”莫云兮笑道:“她们本来就贪玩,现在没了我的管束只怕玩得早忘了还有我这个公子了吧。”
龙于野道:“我这人眼界极高,自小除了门内几位前辈,也没有甚么交好的朋友,你这人虽然迂腐,脑子又迟钝了些,却很合我的胃口。”莫云兮浑若没有听到他所说“迂腐,脑子迟钝”云云,喜道:“我对龙兄也是一见如故。”龙于野微微一笑,心中却道:“只怕你对谁都是一见如故。”
两人一路无话,匆匆又行了半日,莫云兮才忍不住问道:“龙兄,咱们要去哪里?”龙于野淡然道:“应天。”莫云兮却吃了一惊,道:“应天正是锦衣卫势力所在,咱们这不是自投罗网么?”龙于野道:“我们得把龙袍交到皇上手中,方能揭穿朱棣谋反的阴谋。”莫云兮皱眉道:“离应天还有两天的路程,只怕一路不会太平。”饶是莫云兮再不通情理,也知他们断不会那么轻易把龙袍送到皇帝手中。龙于野却是“哈哈”一笑,道:“《周易》有云:黄裳,元吉。咱们有这么一件龙袍傍身,自然是大吉大利。”
莫云兮笑道:“龙兄说得有理。”龙于野偏过头去看他,见他笑语嫣然,眼波流转,肌肤白皙,身形消瘦,不由轻笑道:“你可真像个女孩子。”莫云兮转过头,微微嗔道:“你胡说甚么!”
龙于野也觉自己失言,便道:“是我说错了,那现在开始我一句话都不说。”
莫云兮低着头不去理他,也不知在沉思甚么,龙于野果然一句话都不说,两人行在驿道上,愈行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