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个,这个,再加上——”乌发飘摇处,颜无缺直起身,随手拈起一串鞭炮状的东西放在旁边某人怀里——
“——这个。就这样吧。”言罢转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喂!你——”白启一语未完却被迫停住了,用一种高难度的动作晃了几下,怀里那一堆高高摞起几乎挡住视线的烟花爆竹勉强保持住了平衡,但看上去却仍很危险。颜无缺在门口一顿,回头看向他——虽然是询问的眼神,却分明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
白启艰难地从怀里的烟花堆旁探出头,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就不能帮忙拿一点吗?!”
戏谑的笑几不可见地在她唇角一弯,在这笑意被发现之前,颜无缺已在白启恼火之极的目光中走出房间拐上了走廊,远远的,只一句话淡淡飘进他耳中:
“那你作为一个男人,不是太没用了么?”
……嘁。
白启额上的青筋霎时不善地一跳,抱着烟花们也走了出去,开口时,语声冷冷,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恼火:
“刚才是你一定要来放烟花的吧!”
“嗯,谢谢你主动来帮忙。”不知为什么,“主动”二字仿佛得到了特别的强调。
“要是我知道是这种情况的话——”
“怎样?你就不来了么?”
“……让女孩子一个人来做这种危险的事就太没品了!”
“所以,既然要逞英雄,就不要抱怨。”颜无缺站在庭院正中,转身挥了挥手:“这里就好了。带火柴了么?”
白启将怀中那一堆易燃易爆品放在一边时,已在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觉得我太难伺候了么?”
忽的,悠悠一语叩响了他的耳膜。颜无缺俯身将烟花之一挪到空地中,拉出长长的引线,接过身后递来的火柴,“我妈妈也曾经收到过这样的评价哦——”动作一顿,似笑非笑——
“——来自你父亲。”
“嘁,现在的白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真不知道老头——呃,”剑眉微微一抖,白启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请自动忽略‘现在的’三个字——喂!”他刚一抬头,深褐瞳仁陡的收缩,霍的站起来下意识伸出手,似想把她推到一边——
“小心火!”
陡然转向的风“忽”一声将火苗吹到颜无缺手上,她一痛之下,下意识松开了手,那带着小小火焰的小小木棍,就在下意识目光凝固屏住呼吸的两人的注视下,轻轻的,悠悠的,甚至带着三分懒散地,落在了——
那一堆塞满火药的烟花爆竹上!
几星火苗悄悄蹿起在各处,如此安静,仿佛在昭告着自己的安全无害——
蓦的,她的手腕被一把抓起,低低语声掠过耳畔,“快跑!”颜无缺陡然回神,“不行!不管它会爆炸的——”一语未罢,她已被拉得向上风处跑去,冬夜的风呼呼掠过面颊,不知何时已凛冽了百倍——
“就是会爆炸才要跑!”
远处传来了隐隐呼声,似已有人发现了这边火情。白启一边疾奔一边回头,只见身后转瞬间肆意蔓延的火焰里,危险的黑影边界模糊,“噼啪”乱响虽轻却已连成一片,仿佛只要一瞬——
“蓬!”
一声巨响,黑影的一个小角落蓦然炸响,惊人的热度竟灼痛了白启的脸。他的心脏重重一跳,眉头微蹙,陡一俯身将身边少女打横抱起——
“你——”颜无缺只觉天地忽然翻转,一双充满力度的臂将她紧紧按在胸前,甚至听得到他胸腔里安稳有力的跃动。有生以来第一次,脸竟微微一热,小小的慌乱里,她下意识扶住了眼镜,无声地闭了闭眼睛。
怀里异样的轻盈让他微一怔,但随即,桀骜的笑悄然勾起——
“抓紧了!”
语未尽,脚下速度陡增,几步跨出倏的奔出了庭院,刚刚跨上石台的一刹那——
“轰——砰!砰——”
惊人的爆炸声响成一片,灼人气浪裹挟着巨力将白启掀倒在地。堪堪落地的一瞬,他陡一收臂,稍稍侧身就势一滚,坚硬的石地立时毫不留情地撞在了他背上。但,总算是……
白启颇不雅观地坐了起来,牵动伤口,不由皱起了眉。他一瞥混身上下四处都是的灰土,不在意地随便拍了拍,头也未抬顺口道:“喂,你没事吧?”
“还好。”
颜无缺坐在他旁边,漫不经心地理着略略凌乱的发,淡淡应了一声,停顿片晌,终于颇不情愿地开口:
“你?”
白启却没有回答,本就根根直竖的海胆头看上去更硬了,如同脸沿那些永不愿驯服的轮廓线。他微微眯着眼看着远处虽已炸得粉碎却仍不依不饶燃烧着的烟花尸体,火堆里,未能在天上开放的艳丽颜色在一片“蓬蓬”乱响中四处炸开,贴着地沿乱蹿,时不时满怀希望地向半空一蹦,却迅速爆炸开来,留下一片绚丽至极的光芒。
“挺漂亮的。”他冷不丁说了一句。
“嗯?”
“我说,烟花,”白启向后一倒,枕在手臂上懒懒注视着极远处成功放上了天的灿烂烟火,“其实不用到天上去,也很特别。”稍稍一顿,忽笑了笑,轻快道:“谢啦。”
颜无缺微微一震,悄一移目,冰蓝眼眸悠悠映着他眼底明亮的光芒,清澈如空潭倒影。忽的,沉静如深洋的心似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她轻哼一声,回头道:“这没什么。”
“哦?”
“所谓烟花,不过是以金属镁和金属铝为发光剂,混杂钠、钾、钙、铜、钡离子等发色剂的燃烧反应罢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