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了一场精妙绝伦的音乐会,楚天立即飞奔去换衣服。慕少艾看了何远浩一眼,突然高深地一笑,道:“那么,我先回去了,请代我向妖女道别。”
“……”
在慕少艾走下第七级台阶的时候,终于,身后传来了何远浩无奈的声音:
“……喂,狐狸——”
“有些事情要自己说才行哦,远浩。”慕少艾施施然坐进早有人拉开车门的豪华座驾里,竟就这样离开了。何远浩一个人站在原地,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大脑中的逻辑产生了怀疑。
就在这时——
“咦,我们的王子走掉了?”楚天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与说话内容相匹配的遗憾失落。她轻巧地跳过来一拍何远浩的肩膀,道:“那你帮我还衣服了哦,谢谢。再见,今晚很开心~”说着回头一挥手就朝石阶下走去。
“等等!”未经思考,挽留已脱口而出。
看着那张惑然回头的明丽脸庞,何远浩忽觉音乐厅外的光芒有些刺眼,目光不由移了开去,轻哼一声,面无表情道:“很晚了。”
“没关系,比这更晚回家我都试过。再见~”说着又已转身——
“明天晚上——”
何远浩终于决定采用自己最习惯的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淡淡道:“——要穿这件衣服才好。”说话间装着白礼服的袋子已又回到了楚天手里。
“什么?这是为什么?多麻烦——”
不待她抗议完毕,何远浩已置若罔闻地说了下去:“我送你回家。明德——”老仆应声而现,恭敬地拉开了加长林肯的后门。
……
算了,无论如何,有顺风车坐毕竟是好的。
一路无言。坐在后面的两个人倒没怎么样,近一学期的同桌生涯早让他们习惯了沉默,只是苦了明德,在怎么想怎么凝重的气氛里甚是郁闷,无数次偷偷拿眼去瞟斜后方,却只看到两人各自望着窗外表情平静,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不由更是不安,就这样忐忑地到了楚天家门口。
“嗯……那么,再见。”楚天非常自然地下车,一移出何远浩的视线立即一阵飞奔,手刚刚碰到大门——
“你忘了拿东西。”
何远浩轻轻把手袋交到楚天手里,深浓夜幕中,唇边竟似勾起了一抹莫测的微笑,与某只狐狸如此相似。
“……我说了我不想……”
“你说过,那是很重要的比赛吧。”古井般平静的目光仿佛月光,这样倾洒而下,既不凛冽也不迫人,却有种包容一切的力量,让人不禁心服。“重要的事情,就要认真,这是最简单的逻辑。”
楚天一凛,抬眼望去,却正触上少年认真的目光,一霎时竟有一种惭愧从心中一掠而过。她摇头一笑,懒懒道:“真受不了你,那就暂且听你一次吧。需要我说今晚第四次‘再见’么?”手中钥匙在锁孔中轻一旋,门已半开——
“……你今晚——”何远浩移开了目光,转身而走,声音不知为何轻了几分:
“——很漂亮。”
不待楚天有任何反应,清瘦挺拔的背影已走远,悄然融入了夜幕中。
楚天默默上楼,和母亲戏谑两句,摸了摸小狗,冲凉更衣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静默数秒,心一松,重重靠在了门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今晚么……”
她微微仰起头,迎向窗帘外若隐若现的星光,唇角一分分扬起,不知是薄嗔还是喜悦。
“……真是不坦率呢……”
终于,万人期待的“天音杯”器乐大赛在由校门一直张挂到大礼堂的灿烂灯火中拉开了帷幕。作为五中最盛大的活动之一,学校对它表现出了空前的重视,竟然放了一个下午的假让参赛者们各自准备,反正有这样的夜晚等在前面,也基本不用指望有人能专心上课了。
夜色渐落,位于五中中轴线之顶的大礼堂灯火辉煌,肖邦轻盈明快的E大调华丽大圆舞曲的旋律缭绕在每个人耳边,不动声色地烘托出了优雅迷人的气氛。随着观众渐次入场,时间悄逝,终于指向了万众瞩目的时刻——七点整。一霎时,场内灯光齐暗,唯有舞台之上一束光正正射下,笼罩在主持人身上,会场中一切私语顿时敛去,静能闻落针。
礼堂门口,何远浩默默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观众席里慕少艾饶有兴味的注视和主持人抑扬顿挫的报幕声——
“下面有请今晚的一号选手,高一六班,林寂。演奏器乐,钢琴。演奏曲目,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肖邦作品66号……”
身后观众们热情的掌声渐远,何远浩顺着空旷无人的走廊一路走出了礼堂,向会场外一处小小的花坛行去。
远远的,已看得到,那棵高大繁茂的黄玉兰树下寂寂独立的倩影,白裙曳地,星芒幽幽,手中那管从未为人所见的长笛闪着静谧的暖金光芒。月光轻盈,倾落青丝之上哗然溅开点点银星,一肩玉色,衬得树下少女几似玉兰仙灵幻成。但是,几乎就在她闻声回头的同时,这形象就被毁了——
“我说啊,扑克脸——”楚天的声音里分明有几分不悦,“——我已经答应按照您的指示变身了,你却还要把我找出来,莫非我就这么没有信誉可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