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冒牌的疗养院管理员来访后的一、两天内,我抱着他可能回来的希望,一步都不敢离开这公寓。
就我判断,他实在不可能怀疑我们已经识穿了他的骗局。我想他也许会回来把尸体移走,但是,波洛嘲笑着我的推理方式。
“我的朋友,”他说,“你这么做有如守株待兔,要是我,我才不这样浪费时间呢!”
“哼,波洛,”我争辩,“那他上次究竟为什么要冒险前来?如果他又回来移走尸体的话,我还能了解他来访的用意。他至少应该弄掉不利于他的证据。如果就是这样的话,他好象一点好处也没得到嘛!”
波洛极法国式地耸了耸肩。“可是,黑斯丁斯,你并没有亲眼看见第四号呀!”他说,“你谈到证据,我们拥有什么不利于他的证据?不错,我们是有具尸体,但是,我们连他是被人谋杀的证据都没有——氰酸,挥发掉后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的。况且,我们也没有任何人证,可以证明我们不在时有人进入公寓过,还有,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死去的朋友梅尔林以前的行踪。……“没有,黑斯丁斯,第四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也知道这点。我们可以称他的来访为勘察。也许,他希望确定梅尔林是否已死,但,更有可能的是他来看看赫邱里·波洛,来和这个他必须害怕的对手谈谈。”
波洛的理由,就我听来,实在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和他辩论。
“那,验尸怎么办?”我问,“我想,你会把来龙去脉向警方说个清楚吧,让他们对第四号有一个完整的概念。”“做什么?对你们那些顽固的英国人组成的检验陪审团而言,我们可能给他们好感吗?我们把第四号描绘出来有没有用?答案是否定的,我们干脆让他们说他是‘意外死亡’好了。也许,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们聪明的谋杀者会因为他在第一回合中就骗过赫邱里·波洛而沾沾自喜呢!”
和以往一样,波洛的判断又一次证实无误。我们没有见到任何疗养院来的人。波洛根本不去参加验尸,我到场提出证据,但是,并没有引起社会大众的兴趣。
由于波洛曾经计划要到南美洲去,因此,在我来此以前,他已经把他的事务结束了,所以,他现在手边一个案件也没有。虽然,他大半的时间都在公寓里,但是,我根本没挤出他几句话来,他一直埋坐在靠手椅子里,使我鼓不起勇气来跟他说话。谋杀案发生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早晨,他问我是否有兴趣陪他去一个他想去的地方。我很高兴他邀我同行,因为,我觉得他想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是不对的,我希望能和他讨论这个案件。不过,我发现他一点也不想和别人沟通意见。甚至,我问他我们的目的地时,他都不愿意回答。
波洛喜欢保持神秘。除非已到最后稳操胜券的时刻,否则,他绝不会给出任何线索。现在,我们连续搭了一趟公共汽车,两回火车,到达伦敦附近最萧条的南郊,他终于心甘情愿地告诉我答案了。
“黑斯丁斯,我们要去拜访一个全英国最了解中国地下秘密组织的人。”
“真的!是谁?”
“一个你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叫约翰·英格斯。事实上,他是一个资质普通的退休文官。他的房屋中到处都是中国古董,使他的朋友和熟人都觉得厌烦呢!不过,有很多人跟我保证,就是这个约翰·英格斯能告诉我我想要的消息。”
没多久,我们踏上了月桂园的阶梯,月桂园是英格斯住宅的名称。我并没有看到任何月桂树,因此,我猜想这名字大概是依据郊区一般意义不明的命名法而来的吧!
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国仆人带我们去见主人。英格斯先生体格粗壮、脸色微黄,有一双很奇怪地反映出他的个性的深陷眼睛。他把手中一封已经拆开的信移开,站起来欢迎我们。彼此打过招呼后,他马上提到那封信。
“请坐。哈西告诉我,你想打听一些或许我帮得上忙的消息。”
“是的,先生。我想要打听一个名叫李长彦的人,不知你可有这方面的消息?”
“怪事——真的很奇怪。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那,你是认识他了?”
“我曾经见过他一次。我知道他的一些事情——不过,还不及我想要知道的多。我很吃惊的是,在英国还有其他人听说过他。在他从事的那个行业来说,他是一个顶尖人物——他是做官的,你们知道,他还有一些其他特点——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有很多原因使我相信他是幕后指使。”
“什么幕后指使?”
“一切事情。全球的震荡不安,每个国家都困扰的劳工难题,和某些国家中爆发的革命。是人民,而非散播谣言、扰乱社会者,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他们说有一股想使世界文明崩溃的潜伏力量存在。你是知道的,在俄国,有很多迹象显示出列宁和托洛斯基只是傀儡而已。他们的每一个举动只是奉行另一个人的旨意。我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给你们看。但是,我深信这幕后主使者是李长彦。”
“啊,别说了。”我抗议,“这是不是有点牵强附会呢?一个中国人怎么可能对俄国有这么大的作用呢?”
波洛生气地对我皱眉头。
“黑斯丁斯,”他说,“对你来说,任何不是出自你的脑筋的想法都是牵强附会;对我而言,我同意这位先生的看法。请你继续说下去吧,先生。”
“到底他想从中获取什么利益,我不能假装我什么都知道而乱说。”英格斯先生接着说,“不过,我想他的毛病和那些从艾克巴、亚历山大到拿破仑以来的聪明人一样——追求势力和个人至高权威的欲望。自古以来,武力是征服任何国家和民族时不可或缺的,不过,在这纷扰动荡的时代里,像李长彦这种人却可以利用其他工具来达到目的。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有由受贿和宣传活动得来的钱财作为后盾,还有很多征兆显示他控制一些科学势力,这股势力是超乎世人所能想象的。”
波洛非常专注地听着英格斯先生的每一句话。“在中国呢?”他问,“他是不是也有那么大的势力?”对方强调地点头称是。
“在那儿,”他说,“虽然,我提不出任何可以归档的证据,但是,我可以就我自己的认识说说。我认识不少现在在中国举足轻重的人,我可以告诉你:那些在社会大众面前大出风头的人大多是近乎没有个性或根本没有个性的人。他们是被一位大师的手拉线跳舞的傀儡,这位大师就是李长彦。他目前是东方控制一切的首脑。我们西方人不了解东方——永远不能了解,而李长彦是东方的原动力。并不是因为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啊!绝不是因为这样;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北京宝殿。他只是拉线——就是这样,拉线而已——在很遥远的地方,事情就发生了。”
“难道没有人揭发他?”波洛问。
英格斯先生仍旧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
“在过去四年中,有四个人试着要揭发他,”他缓缓地说,“四个有个性、诚实和脑筋不错的人。他们每一个在某一段时间都干扰了他的计划。”他停顿下来。
“结果呢?”我询问。
“结果,他们都死了。有一个写了一篇文章,文章中提到李长彦和北京暴动有关,不到两天,他就被人刺死在街头,凶手迄今尚未缉捕归案。还有两个触怒于他的情况也颇类似。他们在演说、文章或谈话中,把李长彦的名字和暴乱或革命并谈,事情发生不到一周,他们都死了。有一个被下毒而死,另一个死于霍乱,很特殊的病例,在不是霍乱流行之时。最后一个被发现死在床上,死因不明,但一个看过尸体的医生告诉我,好象有一股大不可测的电流通过,这具尸体有烧灼和缩拢的现象。”
“那李长彦呢?”波洛问,“当然,没有一个案件会追溯到他,但,应该有些征兆,不是吗?”
英格斯先生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