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英子姐姐告状道。
“我呀,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人呐。”直美一口气说道,脸上涨得通红。
“在学校里吗?”
“嗯,她也没去春游。她是一年级的新生。”
“哇,直美真勇敢。”英子姐姐也一脸惊讶的表情,就像是要对直美刮目相看似的…… “不过,她是一个很寂寞的人呐。长着一张聪明的脸蛋,很惹人喜欢。”
“原来这就是你要咨询的内容呀!”
“她的脚不好使。虽说倒也用不着拄拐杖什么的,但还是残废了。正因为她又聪明又漂亮,所以才格外让人心痛。”
直美早已是百感交集了,连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
“原来是这样!”清子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而没有像平常那样在一旁冷嘲热讽。
“我想和她成为好朋友,让她变得快活起来。可是,怎样才能和她成为好朋友呢?……姐姐,快告诉我吧。”
直美一笑也不笑,缠住姐姐给她一个答案。
英子姐姐面带难色地说道: “你问我该怎么办吗?就按照直美自己所想的那样去做就行了。那与直美和清子之间的要好有什么不同呢?”
听姐姐这么一说,直美只能点头赞同,但内心却又不以为然。
在自己从绫子那儿所感受到的感情,与自己和清子一起玩耍时的心情之间,总觉得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差异。
尽管自己还弄不明白,但那种感情确实与自己对清子的感情不尽相同。
和清子在一起玩耍时,自己从来不会感到痛苦,相反是那么快活愉悦…… 从没有像自己给绫子写信时那样,心中涌动着痛苦与不安……这种差异究竟源自何处呢?
或许就像那种奇妙的说法一样,可以把绫子称为我的“假妹妹”吧。
直美下定决心,要向姐姐探询个究竟。
“喂,把一个陌生人叫做姐姐或妹妹,是不是很可笑呢?”
“如果彼此关系亲密,倒也说不上可笑……”
英子姐姐平静地说道。或许她已探明了直美的内心深处吧,仿佛要安慰对方似的,凝眸注视着妹妹的脸庞。她的神情就像是在郑重其事地思索着妹妹离开自己以后心灵所发生的变化一样。
一旦敞开心扉吐露了自己的心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便油然升腾在直美的心中。
于是,绫子那凄迷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 轻松地跳过了第一级和第二级,当跳到第六级时,由一对母子所组成的那一组明显地变得胆怯了。最后,比较有自信的那个人率先跳了一次。
只见她把深蓝色的裙子向上提起,往前一跳。游戏的规则是只能每级跳两次,如果第一次没有跳过,那么第二次便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一跳了。
“能跳过去吗?”小孩子惴惴不安地问道。
“嗯,能跳过去。”
于是大家又拉起了绳子,只见那个人抬起腿凌空一跃…… “哇,太好了。”
只要一个人跳了过去,另一个人即使跳不过去,那一组也算获胜了。
接下来是另一组出场了。
“我能跳过去吗?”
直美走到拉成一条直线的绳子前面,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和绳子的高度。
“真高啊。请把绳子再放松一点儿。”
“你真狡猾。”
“为什么?我又不是叫你放低一点儿,而是放松一点儿,不要拉得太紧。”
“还不是一回事吗?”
说着,对方反而从两侧把绳子拉得更紧了。
“好吧,反正我都不行……让山本先跳吧。”
与直美配对的山本尽管个子很高,但却动作迟缓,以致于常常遭到旁人的嗤笑。
“我呀,与其跳过去,还不如跨过去呐。”
的确,如果是跨过去的话,或许她是能够成功的,但飞身跳跃这样一种轻巧的动作,恰恰有悻于山本的性格。
结果,她的腰部两次都挂住了绳子。现在该轮到直美了。
“哎哟,高得好可怕呀。”
直美试着跳了第一次,她的脚绊在了绳子上。
“再加一把劲儿啊!”
在山本的声援下,直美紧绷着面孔,纵身往上一跳。
只见高高的绳子晃荡了起来。就在直美发觉自己跳越了绳子抵达了对面时,她跌倒在了地上。
“哇!”
山本第一个跑到直美的旁边抱起了直美道: “你滑了一跤吧?”
直美有些害臊地笑了,这才感到身上一阵阵发疼。
“有哪儿伤着了没有?”
“没有……不过,好疼。”
直美紧颦着眉头站了起来。大家都帮着她掸掉校服上的泥土。
“哎呀,你看袜子都挂破了。”
听人这么一说,直美才发现黑色连裤袜的膝盖被挂破了一个洞,看来小砂粒已经蹭破了膝盖,只见那儿早已渗出了鲜血。
“快去医务室吧。”
“上次我也擦破了皮呐。每次都这样,我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直美用手抓住山本的肩膀,皱着眉头离开了操场。
另一组的人又毫不畏惧地提着裙子的下摆,向绳子飞越而去了。
跳绳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即使受点伤挨点痛,也算不了什么。
目送着抓住别人的肩膀瞒珊向前的直美,一个手拿绳子的同学说道: “瞧,直美的腿有点瘸了呐。”
直美吃惊地回头看了看。
“腿有点瘸了……”
她一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一边环视着宽阔的校园。
假如绫子当时也在某处看见了我跳绳的话…… 腿脚不便,不能跳绳的绫子又会作何感想呢?
尽管给绫子写了那么一封信,可自己却煞是快乐地跳啊跳啊,甚至比别人跳得更高。
目睹如此快活的自己,绫子又会怎么想呢?
尽管算不上太痛,却一瘸一拐地走着。或许绫子会觉得别扭,认为我是在故意嘲弄她吧。
“正经没事了。”
直美把手从山本的肩膀上抽了回来,一边颦着眉头强忍住疼痛,一边挺直腰杆向前走去。
就在当天的午饭时间里,值日的直美去杂务室打茶水。没想到在那儿与绫子不期而遇了。
她们用眼神交流着内心的讯息,然后直美若无其事地问道: “绫子也值日吗?”
绫子看见直美的膝盖附近贴着十字形的橡皮膏,忙问道: “怎么啦?”
“跳绳时磨破了皮。”
直美忘记了刚才的顾虑,一下子脱口而出。
绫子的脸上一副生了气似的表情。
但分明不是因自己腿脚不便,不能跳绳而故意闹别扭。
“我最讨厌危险的事情了。”她温柔地安慰着直美。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直美高兴得热泪盈眶,逞强地说道,“我来帮你拿水壶。”
她从绫子手上夺过水壶,一只手提着一个向前迈开了脚步,最后在一年级教室前面与绫子分了手。
即使同在一个学校里,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的一些短暂时刻,而且,就是见面时的交谈也仅限于只言片语,但直美却因此而兴高采烈、精神焕发。
那是一种犹如拥抱着花蕾似的发自肺腑的喜悦。
如果绫子是一个普通的健康少女,能够自由地欢呼雀跃,那么或许反倒不会产生这样一种宁静的喜悦了吧。
究竟该和绫子怎么玩才好呢?什么样的游戏才适合于绫子呢?直美反复地思考着。
五 电车的窗户 来到操场上,只见烈日当空,让人不禁怀念起荫凉的可贵了。四五个学生聚集在一起全神贯注地计算着从礼堂的角落走到教员室前面,究竟有多少步路。这时,其中一个人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直美,你刚才去了哪儿?这阵子你可是怪怪的……”
听了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直美。
“哪里有什么怪怪的呀。”
“……虽然说不出缘由,但总觉得你怪怪的呗。”
直美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变得一片通红,不禁暗自忖度到:或许自己的神态的确与以前迥然不同吧。
“我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怎么啦?”直美略微歪着头,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模样。
“不玩玩吗?”
“是啊,那就玩占阵游戏①吧。” ①分为两组互相抢夺阵地的游戏。
“好的。”
用猜拳的形式分成了两组,忽而占领了对方的阵地,忽而又被对方占领了阵地,忙得无暇思考别的事情。大家都奔跑得汗流泱背。
只有直美一个人一直悄悄地琢磨着:绫子会不会正从某个地方注视着自己呢?她情不自禁地不时把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要从某一处的风物中搜寻出绫子的身影一般。
终于在游戏没有决出胜负之前便响起了上课的钟声。
“哇,好热啊。”
“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给挂破了?刚才好像听到了‘噗’的一声。”
大家气喘吁吁回到了教室。
这堂课是唱歌课,学生们拿着课本向音乐室走去。途中路过的教室全都鸦雀无声,一些性急的老师甚至已经开始了讲课。
音乐室位于校舍的最末端。因为是后来才扩建的,所以,是一间光线充足的漂亮教室。
教室里有一个陈列着捐赠物品的展示角,摆放着不知是哪届毕业生捐赠给母校的一架大而古老的手风琴和一架新买的闪闪发光的钢琴,以及由校友会捐赠的各种乐谱和音乐史方面的书籍。
可以说这个教室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毕业生们的赠品——没准这个房间本身就是利用毕业生们的捐款而修建的吧。
这个音乐室对于女子学校来说,不免有一种过于奢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