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中生死锁情的身体也是一条性命,我只想见到他生下来好好活着。”云浅月道。
“也许他生下来之后你就死了,更也许你等不到他生下来毒就发作了,再或者你怎么就认为他能长大?”上官茗玥脸色冷硬,“不要拿你那微薄的希望毁了你自己。”
云浅月苍白着脸倒退,“微薄的希望也是希望。万一……”
“你只顾着孩子,难道就不想想如今在天圣为了给你一片锦绣山河日日忍受煎熬打仗的笨蛋?你即便是保了孩子,自己却死了,你让他还如何活?”上官茗玥声音冷冽。
云浅月脸色忽然透明,低声道:“谁说我挺不到生下他?谁说我生下他后一定会死?也许我那时既生下了他,又解了毒,会好好活着。”
“别太可笑了!”上官茗玥嘲笑地看着她,“你即便活到生下他,但他天生便会分了你的灵力,传承从哪里来?一半来自天运,一半来自父母身体。届时你灵力薄弱,如何抵抗得住万年寒池?如今你知道我们在哪里?我们距离万年寒池还有三里地,三里地也只是到寒池的边界,还没下寒池内,还如此远的距离你便冻得牙关打颤,届时你能挺得住再下寒池?”
云浅月忽然失了声。
“走!”上官茗玥靠近她,伸手去抓她。
云浅月瞬间躲开他的手,身形一退三丈。
上官茗玥沉着脸看着她,“这是唯一的办法,你不下去,难道要等着一尸两命?”
“让我再想想。”云浅月身子不停地轻颤。
上官茗玥看着她,这一刻她,再不见凡事沉静镇定一副了然于胸的态势,也不见了低眉浅笑嬉笑玩闹时的懒散随意,山上的风透着凛凛寒烈,她在风中身影分外单薄瘦弱,神色苍白,眸光脆弱,似乎一阵风一吹,她就能随风飘走。他薄唇紧紧抿起,眸光涌上一丝沉暗。
这一处静静,寒意逼人。
许久,云浅月忽然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上官茗玥撇开脸,似乎不想再看她,冷声提醒,“云浅月,你的脑子哪里去了?你的理智哪里去了?如今全部给我弄回来!只有这一条路,你不走也得走。”
云浅月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下眼角,染湿了手心。
“所以,你下去之后,只能用尽全力,有多大能力使多大能力,生死锁情是云族至毒之术,只能靠你自己争气,谁也救不了你,包括我。”上官茗玥道。
云浅月一动不动,瘦弱的身子几乎卷成一团,青丝被寒气短短时间蒙了一层寒霜。
“哪怕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因此抵抗不住寒气没了,你也得给我保住命。”上官茗玥转过身,猛地伸手,一把拽起云浅月,打掉她捂着脸的手,冷冽地怒道:“你听到了没有?”
云浅月满脸泪水地摇头。
“收起你这副弱样子!”上官茗玥用力地摇晃了她一下,声音冰冷无情,“当初在天圣皇宫,我绝你宮房,你阻挡我的坚韧呢?如今喂狗了?本来你那时可以有一条不痛苦的路能走,是你自己不愿意,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既然你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我没有后悔!我凭什么要后悔?如今我的肚子里有我的孩子,若是那时候被你绝了宮房,哪里还能有孩子?”云浅月嚷了他一句。
“那又如何?有了他更是加重了你的毒!九仙山师祖等人联合功力都帮不了你。如今你只剩下跳下万年寒潭这一条九死一生的路。”上官茗玥寒着脸看着她,“你不是最会劝慰别人吗?如今就劝劝你自己!”
云浅月闭上眼睛,身子剧烈地颤起来。
“走!”上官茗玥伸手拽住她,强硬地拉着她向万年寒池走去。
云浅月抗拒地跟着他的脚步,每走一步,身体就更寒一份,冰寒如刀子一般凛冽刺骨。
这些年,她用尽办法,也解除不了身体的毒,原来她的毒不止是中在了身体里,也是中在了灵魂里。除非她灵魂灰飞烟灭,她才能解除这个毒,那样自己也再无活路,永不超生。本来在她已经绝望赴死的时候,被容景逼迫来解毒,她已经抱着破除万难,哪怕绝天灭地也要解了毒的决心,可是突然发现有了孩子,她更有了信心,但是还没欢喜几日,转眼间就要跳下万年寒潭,如今距离得如此远,就已经让她无法承受,若是下了寒池,她肚子里的孩子岂能有活路?即便他在有毒的身体里顽强地生长着,但也是一具脆弱的生命,他如何能抵抗得了寒池的冰寒刺骨?她不敢想象!
每往前走一步,靠近冰寒处,空气都弥漫着冰珠。
“上官茗玥,再让我准备几日好不好?”云浅月低声开口,她怕一下去,孩子就没了。
“准备一年也是这个结果!若是有办法,你当我愿意带着你来这里?”上官茗玥冷冷的话语不留余地,“你如今最好就只想一件事情,那就是按我说的方法吸收了下面的灵力启动锁魂术分割出生死锁情活着,其余什么也别想。”
“万一我死了怎么办?”云浅月低声问。
“你若是死了的话,夜轻染也会死,容景也会死,也许还有人陪你殉葬。下辈子,你们会继续纠缠,不死不休。也许你活得比这一辈子还累,而且不一定再能和容景那个笨蛋结为夫妻。”上官茗玥冷血无情地道。
云浅月身子剧烈地一震,不再说话。
上官茗玥强硬地拉着她,冷冽地道:“若是你不想再纠缠下去,就拿出你的本事吸纳寒池下面的灵术活着。只要你活了,你才能和容景长相厮守。”
云浅月闭了闭眼睛,低声问,“有没有怀孕的人从里面活着出来的?”
上官茗玥脚步一顿,沉声道:“有!”
云浅月看着他,“是真的?”
“两千多年以前,有一位神女怀着身孕跳下了寒池,她为了保住孩子,将肚子里孩子的魂魄一份为二,一个魂魄落于当世,一个魂魄落于异世,孩子是留下了,但她却早早没了命,和相爱的人再也未能相守,孤独地埋葬在了深山里。”上官茗玥冷冽地道:“你最好现在不要想孩子,只想你自己。你活着,孩子哪怕没有了,也还能再想办法生,生不了你和那个笨蛋总能相守一世。但你若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最爱容景,还是最爱你肚子里的孩子?”
云浅月垂下头,“我爱容景,所以更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这个孩子既然能在你身体里活着,就有与你一般的坚韧。也许哪怕你跳下去,他也能跟着你一起活?谁又说得准?就看你的本事是否能救自己也能救他了!”上官茗玥嫌恶地看着她,“就你如今这副样子,自己怕是都活不了,他更是难说。我看不如现在就打掉他算了。”
“不行!”云浅月立即反对,“我不会打掉他的。你说得对,我都不能活,又怎么能活他?只有我活了,他才能活。你不用再说了,既然这是唯一办法,那么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上官茗玥不再说话。
云浅月不再抗拒,跟着他逼近寒池。
不多时,二人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区域,大约有十丈方圆那么白,眼前除了白色的雾,什么也看不见。
“你脚下站着的地方再往前走三丈,就是万年寒池,它有一千米。寒池下,有一座冰宫。你吃的只能是冰,喝的只能是冰,躺的地方是冰床,睡的枕头也是冰做的,一切都是冰。若是你死了,你就会变成冰人。下面死过的人不计其数,活着出来的人屈指可数。就看你是变成那不计其数中的一个,还是屈指可数的那一个了。”上官茗玥停住脚步。
云浅月看着三丈处冰寒入骨的白雾,唇瓣紧紧抿起。
上官茗玥从怀中拿出一本薄薄的泛黄的皮纸本子递给她,“这是云族的所有禁术,其中就有你要用到的锁魂术。你拿好了,下去吧!”
云浅月接过泛黄的皮纸本子,看了一眼,一时无言。
“是生是死,由你自己决定,你有本事解了毒就生,没本事就死。”上官茗玥丢下一句话,不再看她,扔下她在寒池旁,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一阵冰寒的风吹来,掀起他华丽锦袍的衣摆,须臾,他整个人消失了视线。
云浅月静静地站在原地,寒池的寒气侵袭她的周身,她忽然感觉不那么寒了,死与生之间,死只是一步之遥,而生万里跋涉,但即便如此,为了她爱的人,她还是要走最难的路。
面前是万年寒池,背后是死亡之路。
她没有退路!
静站许久,她猛地转身,纵身跳下了万年寒池。
寒气如刀割一般凌迟她的肌肤,冰气丝丝将她包卷,衣袂摩擦冰凌,发出沙沙声,三千青丝转眼被蒙上了一层冰雪。
一千米的距离,下坠不过转瞬之间。
估摸到寒池底部,她抽出袖中的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冰柱上,身形顿了一顿,须臾,她轻轻一跳,落在了寒池底部。
一瞬间,冰寒之气侵入她肌肤,深入她肉里,钉入她骨髓。
这一种冰寒不同于数九寒天的冰雪之寒,而是真正如千万根冰针一般,丝丝入扣地侵入肌肤,哪怕身穿多少衣衫,都抵抗不住的冰寒。
云浅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瞬间觉得连牙关都冻得打不开了。
强自忍着冰寒打量这个寒池底部,果然如上官茗玥所说,这里是一座冰宫,她刚刚落下的地方是一个入口,这里不像上方所见白茫茫的雾气,而是寒冰如水晶一般,堆叠出各种形态,冰凌的柱子如镜子面,几可照人。
她从入口进入冰宫,每走一步,脚下的冰寒让她如踩在刀子上,钻心的痛。不多时,脚便麻木了,从脚往褪,一寸寸麻木她的知觉。
云浅月感觉这样下去不行,顾不得再看眼前的情形,立即盘膝而坐运功抵抗,片刻后,发现她本身的内力武功在这里根本无用,就如寻常没有武功的人一般,真气几乎不游走。她心里一冷,立即调动灵术护体。